第七十四章：安家

　　這荒郊野嶺似地方的路並不好走，況且任大媽還泡了回魚塘，渾身濕透，四周蚊蟲也多，才不過走了七八分鐘的時間，濕熱沈悶的環境就已經讓任大媽心中叫苦連天。
　　卻見前面背著竹簍子的小夕此時腳步輕快，完全不是任大媽這個城內人能比的模樣。
　　“對了，小夕，妳怎麽這麽晚還壹個人在這外邊遊蕩……妳不害怕嗎？”
　　“找吃的。”
　　小夕頭也不回道：“我想摸點黃鱔吃，不過沒有摸到。”
　　說著，只見小夕忽然停了下來，然後跳下了地裏面，伸手就往天敵裏面挖著什麽。
　　不壹會兒，只見小夕動作熟練地從地裏面拔出來了兩顆不大不小的紅薯，直接就往竹簍子裏面壹扔，才笑了笑道：“好了，我們繼續走吧！”
　　任大媽此時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隨著小夕壹路前行。
　　約莫又過了五分鐘左右的路程之後，任大媽眼前出現了壹座黃泥巴墻的土房子——院墻也是泥巴堆起來的，壹扇木頭門歪歪斜斜虛掩著。
　　“小夕……妳就住在這裏？”
　　任紫玲遲疑著問道。
　　“是啊。”
　　小夕回過頭來，點了點頭，“妳先等會吧，我先弄點吃的……出來的時候煮了點粥，快要好啦。”
　　她看著這個麻花辮的小姑娘此時快步地走入了泥土地的小院子之中。
　　院子的壹角又用石頭堆起來的爐火，上面架著了壹個燒得烏漆麻黑的鐵鍋，柴火的味道很濃烈。
　　任紫玲打量著四周……手機還是沒有信號，但手機上的電筒顯然能用。
　　院子壹下子就被照亮了許多……眼前的土房子，竟然還有壹半是徹底塌了下來的，剩下的壹半倒是完好。
　　任大媽有些心顫地輕輕推開了這半邊房子的門看了進去，頓時壹股悶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地面也是泥地，只不過壓得平實，上面用那種最普通的裝著化肥料的塑料袋子鋪著。
　　在房子的角落處，幾片臟兮兮的橡膠積木拼在了壹起，似乎是床……旁邊有數著幾根蠟燭，有長有短。
　　有些衣服，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了壹角，房子唯壹的壹扇窗前，用了些大棚薄膜蓋著——還有壹張三十公分左右高的木凳子，上面擺著壹本破舊的書本，旁邊也還有壹些，也是舊書籍。
　　任紫玲看到了屋梁上的電燈泡，然而在墻壁上找到的開關卻無法將電燈打開，她知道這裏肯定是斷了電。
　　“小夕。”
　　任紫玲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走出了房間，只見小夕此時正蹲在了爐子前面，用壹根竹筒吹著火。
　　“妳餓了嗎？
　　大姐姐？
　　紅薯才剛剛烤，還要等好久的，要不…妳先喝點粥？”
　　小夕想了想道。
　　任大媽壹聲不吭地走到了爐子前，用手袖捂住手掌就將鐵鍋解開……確實是粥，但卻稀拉拉的，還有壹些她也喊不出名字的野菜在裏頭。
　　野菜倒是不少，甚至聞起來還有點香甜。
　　“妳…妳平時都吃這些？”
　　任紫玲這會兒壹臉不可思地看著這麻花辮的小姑娘。
　　“家裏的臘肉吃完了。”
　　小夕搖了搖頭，“今晚沒有摸到黃鱔，不然的話也有肉吃的！
　　後院還養了兩只雞，不過蛋也吃完了，現在還沒有下。
　　前段時間有些大哥哥和大姐姐帶了壹些面條，大米還有油鹽罐頭之類的，但也吃完了。”
　　“妳爸媽呢？”
　　盡然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任紫玲此時還是忍不住問道：“親人？”
　　“阿媽很早就不在了。”
　　小夕臉色如常地道：“阿爸出去打工了，但是好久都沒有回來，奶奶三年前走的時候，阿爸讓人帶了點錢回來，就沒有消息了。”
　　“這房子……” “去年塌的。”
　　“這附近沒有村子？
　　村委會都不管妳嗎？”
　　“村子還有好遠，村裏的人都不太愛理我……其實也沒有關系，我壹個人也餓不死。
　　餓了就摸魚摸蝦吃，有些時候還能抓幾個鵪鶉，地裏面也有很多可以摘來吃的。
　　有些時候也會有些人會拎些食物過來。”
　　“那些家夥也就只會拎點食物！”
　　任紫玲冷哼了聲。
　　小夕沒說些什麽，只是站起身來，默默地走到了壹旁，哪裏放了許多的幹枝木頭之類的，只見小夕此時抓起了壹根樹枝就用膝蓋頂著拗斷。
　　小夕的動作異常的麻利，只是看著看著，任大媽眼鏡就忍不住紅了起來。
　　這孩子動作利索熟練……熟練得讓她心痛。
　　老任小時候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沒有入住孤兒院的時候，也有過壹段不怎麽好的經歷。
　　後來入住了孤兒院，大概是走遠了，被從香江來的壹位好人看中了，然後資助了她接下來的生活……也才有了她現在的模樣。
　　“小夕，妳今年多大了？”
　　“十三。”
　　看著這小姑娘雖然被煙熏得有些臟，但依然雪亮的眸子，任大媽鬼使神差地道：“小夕，妳有想過離開這裏嗎？”
　　小夕搖了搖頭：“我走了，阿爸回來的時候就看不到我了。”
　　任大媽皺了皺眉頭道：“萬壹妳阿爸壹直不回來，妳怎麽辦？”
　　小夕笑了笑道：“等我就長大了，我就去城裏打工，有錢了，就能找我阿爸了。”
　　“妳阿爸叫什麽名字？”
　　任大媽飛快地說道：“姐姐我認識很多人，沒準能夠幫妳打聽的。”
　　“真的！”小夕目光壹下子亮了起來，“我阿爸的名字叫作蘇醒裘，二組下村公雞凹人！”
　　嗷嗚——！！！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山崗處猛然出來了壹陣尖銳的嘯聲，聽得任大媽壹陣的頭皮發麻……四周黑漆漆的，似乎藏著了無數不知名的東西。
　　任紫玲心中壹顫道：“小夕，妳壹個人住這裏，妳不害怕嗎？”
　　“開始的時候是有些怕，不過後來就習慣了。”
　　小夕搖了搖頭：“不過最近到了晚上這種聲音就變得多了起來……有些時候半夜醒來，還會看到壹些綠色的光飄過，我都是嚇得不敢出門的，不過到了白天就好啦。”
　　“這地方妳不能住了！”
　　任大媽此時壹抓小夕的手腕，“妳知不知道，現在城市外邊倒地藏著多少的超凡生物？”
　　“超…超凡生物是什麽？”
　　小夕不解地問道。
　　“妳沒有看電……”
　　任紫玲脫口而出，卻壹下子恍然過來：“對了，妳在這裏，如果沒有人給妳說的，妳根本什麽都接觸不到。”
　　說著，任紫玲深呼吸了壹口氣，她雙手按住了小夕的肩膀，正色道：“聽著，小夕，現在這外邊很危險，這個世界變了，不是我們從前的世界了，這世界現在有妖怪，會吃人，也有神仙……它們都很危險，沒準還有些會專門抓妳這種孩子來吃的。”
　　小夕張了張口，旋即笑了起來，“大姐姐，妳講故事呢！”
　　任大媽正要說些什麽，但此時目光猛然壹驚……她壹下子就將小夕整個給抱住，隨後滾到了壹片。
　　只見壹道黑影此時猛然竄出，壹下子就撞倒了爐子處，將鐵鍋打翻，爐子撞破……燃燒著的木柴散落了壹地。
　　“這是什麽！”小夕此時驚叫了壹聲：“好大…好大的耗子！”
　　眼前，院子之中竟然出現了壹只足足有成年狼狗大小的耗子！
　　眼前的大耗子，雙眼通紅，爪子更是烏黑發涼，此時正虎視眈眈，齒牙咧嘴。
　　感受著懷中小夕不斷哆嗦的身體，任紫玲此時壹咬牙，便飛快將懷中的刻盤取出，壹下子貼在了自己的額頭處！
　　只見巨大的耗子此時飛撲而來，然而藍色的光罩正好在此時生成……巨大的耗子壹下子撲到了光罩之上，隨後被光罩的力量彈開。
　　但赤眼耗子並不善罷甘休，落地之後便再壹次瘋狂地飛撲而來。
　　任紫玲此時緊緊地將小夕抱在了懷中，也不知道這個月小姐給的刻盤魔術到底能否低檔過去，只能心中暗自祈求。
　　外邊，巨大耗子的叫聲壹次次的響起…… 也不知道過來多久，任紫玲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巨大耗子的猩紅雙眼——直接這耗子再壹次撞擊，隨後又被藍色的光罩魔術彈開。
　　這壹次，巨大的耗子被彈開了之後，似不甘地怒吼了幾聲，然後才直接刨開了泥土，壹頭鉆入了泥土之中。
　　但這巨大耗子在最後離開之前，尾巴卻是猛然壹掃，將那些柴火壹下子掃飛，直接撞入了小夕的屋內。
　　不壹會兒，屋內便著起了火來。
　　“啊，我的房子……”
　　小夕此時驚叫了聲。
　　但任紫玲此時哪敢呆在這裏？
　　她用力地抱緊了小夕，將她用力地拉了出去……只見裏面的火勢漸大，不壹會兒便徹底地燃燒了起來。
　　小夕臉色煞白，此時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火勢，壹下子跌跪在了地上。
　　任大媽此時壹只將刻盤貼在額頭上，也不敢放開，只能就這樣熬著，生怕那只可怕的大耗子還會再壹次出現。
　　…… 采訪車急忙忙地剎停，車上的老Q與梨子此時飛快地沖出。
　　任紫玲此時松了口氣似的，壹下子將刻盤給放了下來，也壹些子就坐在了地上……光幕隨之消失不見。
　　“老總！
　　這怎麽回事？
　　我們遠遠就看到了大火……”
　　“任姐？”
　　“先別說……”任紫玲此時有氣無力地道：“快，帶上這孩子，趕緊……趕緊回城裏！
　　有只大耗子！”
　　“大…耗子？”
　　梨子與老Q對視了壹眼，俱都是壹臉的疑惑。
　　…… …… …… …… 采訪車緩緩地停在了城裏舊城區的壹條巷子之中……這路上並不是沒有宵禁時候巡邏的警車。
　　采訪車也確實被盤查了幾次，但是架不住任大媽的人緣比較廣泛……壹路上碰到的幾波警車都是熟人開的，也就順順利利地抵達了目的地。
　　此時，任紫玲三人帶著失魂落魄的小夕，走上了壹棟老舊的樓房之中。
　　“這房子是我以前和我丈夫壹起住的，現在暫時空置了。”
　　任大媽將客廳裏的燈打開，拉著小夕坐了下來，然後吩咐梨子去燒點開水，讓老Q去弄點吃的。
　　她看著小夕道：“孩子，妳暫時就在這裏住下來吧……妳也看到了，妳住的地方有多危險。”
　　小夕整個人蜷縮著，臉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將她的話聽進去似的，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任紫玲愛憐地抱緊了小夕，輕拍著她的背，“妳放心好了，我會盡力幫妳找到妳父親的，妳就好好在這裏住下來，現在城裏是絕對安全的，那些妖怪進不來。
　　就算進來了，也沒有力量。”
　　此時，梨子悄悄地朝她招了招手。
　　任紫玲給小夕整理了壹下有些亂的頭發，好聲安慰了兩句之後，才走了過去。
　　…… “任姐，妳真的打算收留這個孩子啊？”
　　梨子此時好奇地問道。
　　“不然能怎麽辦？”
　　任大媽沒好氣地道：“這事情既然碰到了，就不能不管……再說，換做是妳，妳忍心看著這孩子壹個人呆在那種危險的地方嗎？
　　她連那個破破爛爛的家都沒有了。
　　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吧，我看看能不能幫她找到親人，實在不行以後看看有沒有福利機構願意接收她的。”
　　梨子歪著頭，透過客廳隔斷屏風，看著那坐在了椅子角落，抱膝埋頭的小姑娘，忽然道：“我感覺她也不是很害怕的樣子啊……”
　　“說什麽呢！”任大媽伸手壹敲這吃貨的腦袋：“有沒有點同情心的！
　　以後妳的房租加百分之三十！
　　多出來的給小夕買吃的！”
　　梨子壹下子瞪大了眼睛，要命可以，要剝奪她的零食錢萬萬不可，“哇！！”
　　只見梨子壹下子就哭了出來，“我也好可憐啊！
　　我也是個孤兒，孤身壹人漂泊來到這裏，原本以為找到了壹份很好的工作，還認識了對自己很好的前輩……我本來以為，再也不用過從前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了……沒想到……哇！！我好可憐啊！”
　　任大媽頓時痛苦地揉了揉額頭，“行了行了！
　　房租不加了！
　　我自己養行了吧！”
　　“謝謝任姐！” 她給了她壹個甜美的笑容。
　　任紫玲翻了翻白眼，想了想之後又道：“現在也晚了，外邊宵禁也不方便……今晚妳和老Q就在這裏睡壹晚上吧，咱們明天從這直接到會場去好了。”
　　“好耶！
　　我去看房間！”
　　梨子壹臉雀躍道。
　　“妳們打地鋪！”任大媽壹瞪眼睛，抓著梨子的後衣領將她撤了回來，“我的房間不喜歡外人睡進去，那是我和我老公從前的愛巢，神聖不能侵犯！”
　　“不是還有壹間房嗎……”
　　“那是給小夕的！”
　　任大媽哼哼地道：“妳們好意思讓壹個家都沒有的孩子睡沙發上哦？”
　　“嘖！” …… …… “今晚，妳就睡這裏吧，小夕。”
　　將小姑娘領到了壹間整潔的小房間之中，任大媽此時輕聲說道：“這房間從前是我兒子的，他這人很愛幹凈，妳就放心睡吧，這裏不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只見小夕此時壹臉古怪地看著眼前的房間，似有些發懵的模樣。
　　“妳先坐，我去給妳找點衣服……我應該還有些舊衣服放在這裏的，妳等等。”
　　說著，任大媽便快步走了出去。
　　只見小夕此時吞了口口水，緩緩走到了床邊……試探性似的按了壹下床褥之後，方才壹點點地坐了下來。
　　當剛剛坐下的瞬間，小夕便瞬間彈了起來，隨後壹臉警惕地轉身，打量，再轉身，再打量。
　　趴下，將床單掀開，看了進去。
　　接著又拉開了窗簾，緊張兮兮地打量著窗外。
　　好壹會兒，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小夕才緩緩籲了口氣。
　　猛然，小夕目光銳利地壹蹬旁邊的衣櫃，隨後快步走去，雙手猛然將衣櫃打開……也沒有什麽。
　　她此時才松了口氣似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這是……” 冷不丁地，小夕的目光似看到了什麽似的，壹下子就挪不開了……她整個人石化似的站著，好壹會兒，才哆嗦著伸出了手來。
　　“那是我兒砸從前的內衣褲啦！
　　不是給女孩子穿的，小夕妳用我的吧！”
　　怎料任大媽此時出現在了入門處。
　　小夕……小夕砰壹聲地將衣櫃關上，低著頭從任大媽的手中將換洗的衣物抓了過來，邊沖似的沖出了房間。
　　“那邊是去廚房的，衛生間在這邊。”
　　小夕又低著頭，從任大媽的身邊走過。
　　“我教妳用熱水器吧？”
　　“我…我洗涼水就好了，我習慣了……”
　　小夕壹下子將門給關上，隨後二話不說就擰開了花灑。
　　涼水嘩啦啦地沖刷在了小夕的身上，似讓她體內的壹股熱氣緩緩地褪去……她才長長地籲了口氣。
　　“我到底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