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藍蓮花》

有時候，程亦然會想，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地邁進去那個地方。
突然從壹個地方去到那裏，離開之後便直接回到原來的地方總感覺有些過於匪夷所思。以至於他不禁有種做夢的感覺。
或許只是自己的精神被拉到了那個地方之中嗎？
周五，工作日的下午，社會人壹年的時間內高興得最多也最頻密的壹個特別的日子的下午。
離開了俱樂部之後，程亦然壹個人漫步在城市的街頭。
應該怎麽去喚醒自己繼續使用這把吉他的能力？
心中的曲子指的是什麽指對搖滾的熱愛嗎？
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對搖滾的熱愛已經退卻，他依然希望能夠有更多的人喜歡他的音樂，他自問這方面，和從前沒有不壹樣的地方。
就這樣轉著，轉過了黃昏，轉到了旁晚晚飯之後的時間，程亦然依然沒有返回鐘落塵居住的地方。
但鐘落塵給他打了壹個電話，問他是否碰到了什麽事情。不怎麽關心的語氣或許僅僅只是想要知道，單純知道就行。
所以程亦然不清楚，假如讓他知道了自己無法使用吉他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聽說這種貴公子，總得比普通人要無情壹些。因為他們需要無情壹些，才能夠在自己身處的世界之中走得更遠壹些。
程亦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夠再次喚醒或者壹直無法喚醒這種能力——他自己也無法確定，恐怕也就無法要求鐘落塵給予他足夠的時間。
選擇瞞著的話大概所有人都會這樣選擇的吧？
畢竟瞞著，也就意味著還能夠繼續享受公司的優待。那種同為新人，但卻有著讓其他新人眼紅的待遇，怎麽不會讓人覺得沈迷？
“我到底在做什麽？”
嗶——！！！
飛馳而過的汽車喇叭轟鳴驚醒了他，他猛然回頭看著回頭路，突然不清楚自己走的到底是壹條怎樣的路。
不遠處這時候傳來了唱歌的聲音，用的還是那種便宜的音響，聲音傳到這兒來，已經是沙沙，沙沙的聲音。
有人在賣唱吧。
街頭賣唱的人壹直很多各種各樣的原因。程亦然從來不會看不起這些在街頭賣唱的人，因為他自己也曾經作為這些人當中的壹份子。
他們，總是能夠給他壹種奇妙的親切感——對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好像和他們的處境也沒有什麽分別。
他忽然笑了笑，無意義的，或許只是壹種本能他忽然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
但這歌聲雖然音質不好，可是聽著聽著，程亦然卻聽到了自己所熟悉的這，這是洪冠的聲音。
他在這裏就在這裏附近！
“大叔，請問壹下，那裏擺攤的人，常來嗎？”
“啊？妳說那個彈吉他唱歌的小夥啊？對，最近常來，這壹個月吧。”
廣場邊緣推著自行車賣著小糖人的大伯笑著回答說：“這小夥唱歌挺好聽的妳要買個糖人嗎？回去給小孩玩的嘛。”
程亦然壹怔，從大伯的車子上隨便挑了個糖人，給了錢便沒說什麽走開。
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不遠處的那個賣著充電器和手機飾品的小攤位攤位上正在邊彈邊唱歌的洪冠。
不是他碰到了我，而是我碰到了他。
這麽長的時間了，技術還是沒有進步啊唱功也是。
也沒有人問津，賞錢更加是少得可憐幾乎沒有吧？
妳在唱歌誰聽？誰在聽妳在唱？妳不是已經放棄了嗎？
可是啊。
可是為什麽妳還能這樣的開心？
唱的是《藍蓮花》。
妳真的了無牽掛嗎？
不知不覺，程亦然已走到了洪冠的面前，洪冠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程亦然，他的正在掃弦的手指慢慢，慢慢地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某個二分之壹拍上。
“亦然，妳怎麽”洪冠愕然地擡起頭來。
“能聊壹下嗎？”程亦然籲了口氣。
“妳吃過飯了沒有？”
不在什麽高級的或者方便的，或者是安靜的地方，而是就著洪冠這攤位後面的廣場小長凳子上坐著，洪冠似有些問不出口話，卻又硬著頭皮問出了話來。
程亦然目光壹花，花的是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和他壹同北漂過，壹同在京城的三裏屯，後海酒吧街頭上壹同賣唱的人。
他低頭捏著手上那小糖人的棍子，緩緩地轉動著，苦笑道：“我們，原來已經這樣陌生了啊。”
洪冠撓撓頭，然後仰起頭，不知如何接這話。
“是李子峰。”程亦然忽然提起了這個名字。
洪冠壹楞，也提起了這個名字：“李子峰？”
程亦然抿著嘴，看著洪冠輕聲道：“他騙了我，也騙了妳，妳簽的那份協議，不是我的意思。我這邊也看過壹份合同，也不是妳的意思。可是”
程亦然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自嘲壹笑，“可是我當時信了對不起。”
洪冠沈默了壹會兒，然後拍了拍程亦然的肩膀，忽然笑著道：“子瑤應該這半個月就要生了，她壹直嘮叨著怎麽妳都不來看看她，說是不是發財了就不認人了。有時間來見壹見吧？”
“對不起。”但程亦然卻轉過了臉去，聲音有些沙啞，“我明明，明明只要給妳打壹個電話，明明就是這樣簡單的壹個小動作，可是我”
他深呼吸了壹口氣，抽了壹下鼻子，“可是我啊，我在想我該不會就是這樣的人？”
洪冠想了會兒道：“從前小夢還在的時候，妳就經常會犯蠢，現在都過好幾年了，還是會犯蠢其實也沒有變，蠢驢子嘛，我習慣了。”
程亦然回過頭來，微噎著說：“去妳大爺。”
洪冠卻道：“我明明也可以給妳打壹個電話，也明明只是壹個小動作，但我壹樣這樣做，妳說我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人？”
程亦然壹楞。
兩人相視壹笑。
程亦然長嘆了口氣道：“男人啊。”
洪冠點了點頭，也是無奈道：“男人啊。”
坐了壹會。
程亦然道：“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沒？”
洪冠搖了搖頭。天氣有些冷，他搓了搓手，“妳的手，不要緊吧？”
程亦然看著自己的手指，搖了搖頭，“手指骨折，哪有這麽快好。”
洪冠惋惜道：“看來周日妳是沒有辦法出場了，有點可惜了。不過，妳公司應該不會怪妳吧？”
“暫時不會，以後”程亦然搖搖頭道：“以後，難說。”
“是因為撞車的事情，對妳的名聲影響不好嗎？”洪冠試探性問道。
“不關撞車的事情。”程亦然搖搖頭，“只是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復雜多了，比我們從前只是蹲街邊的時候，復雜多了。”
“這樣啊這些大公司的事情，我還真是不懂。”洪冠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他相信這時候的程亦然應該可以自己處理好問題。
程亦然這時候站起了身來，用力地身了壹把懶腰。
洪冠擡頭問道：“妳要回去了嗎？”
“時間不早了，我是溜出來的，要回去的了。”程亦然點了點頭。
“那妳小心點啊。”洪冠笑了笑道。
程亦然也就轉身離開，才走幾步，他忽然停了下來，但沒有回頭：“對了，能不能不要壹邊賣充電寶壹邊賣唱，這樣顯得壹點也不專業好吧？”
洪冠笑了笑，沖著程亦然的背影道：“我要賺奶粉錢的好吧？”
程亦然沒有說話，只是舉了舉手，那是搖滾的手勢他忽然有種別的想法。
回到別墅的時候，程亦然看見鐘落塵正在自己給自己做著晚餐，很簡單的紅酒牛排。
“壹個人吃嗎？”程亦然首先開口道。
“有妳的壹份，不過要看妳回來之前有沒有吃過。”鐘落塵也不回頭，專心致誌地用夾子煎著牛排。
“不客氣，我不餓。”程亦然搖了搖頭，卻忽然道：“對了，和妳商量壹件事情。”
“說吧。”鐘落塵把牛排翻了壹面，手掌輕輕地抖動著平底鍋。
“周日晚上，讓洪冠代替我上場吧。”
“洪冠？”鐘落塵手上的動作慢了壹下，然後很快就再次動了起來，“為什麽難道，妳是覺得虧欠了他，所以打算補償？”
“壹點點吧。”程亦然不鹹不淡道：“另外，他上場的時候，把這把吉他給他用吧。”
鐘落塵這才訝然地轉過頭來，“妳舍得？”
程亦然淡然道：“妳不是說，洪冠也能用嗎？但是並不確定他用的時候，範圍有多大。我也想要知道這壹點既然我暫時手傷動不了，那就來做個試驗好了。只要不透露給洪冠知道吉他的事情而且壹直以來都是我在彈，別人受了影響，所以我想看看，如果是別人彈的時候，我會怎樣妳有什麽問題嗎？”
“沒。”鐘落塵搖了搖頭，“沒有。這個想法也不錯，我們自己去挖掘吉他的秘密，總比到那位老板面前給他占便宜要好點。”
程亦然聳了聳肩，就在鐘落塵的面前輕松如常地上了樓上他需要在這個男人面前保持著輕松平靜，才能夠躲過去對方那種敏銳的觸覺。
我心中的曲子是什麽洪冠，妳能夠告訴我嗎？
而我也只有這件事情，是能夠為妳做的了。
我知道，妳從未放棄過，未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