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羅生門（3）

馬sir此時目光疲倦地看著天花板上的燈光……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關系，又或者是盯著看得太久的原因，總是感覺這燈光似乎慢慢便暗氣來。
“馬sir，咖啡。”林峰敲門走了進來。
下午之後，無法在現場找到兇手半點痕跡的眾人，垂頭喪氣，心有不甘地回到了辦公的地方。
見林峰進來，馬厚德揉了揉眉心，閉著眼問道：“老周呢？”
林峰低聲道：“周隊長把明明壹直送到了停屍房之後，就壹直沒有離開……”
馬sir嘆了口氣，“讓他自己靜壹下吧。”
“我知道了。”林峰點頭道：“周隊二隊的夥計，這會兒都知道，都不敢去打擾他。”
馬sir又道：“老周妻子那邊，通知了嗎？”
“沒有。”林峰搖搖頭道：“周隊不讓現在通知。”
“按他的意思去做吧。”馬sir籲了口氣，忽然猛壹下拍打著桌面，“麻辣個巴子！！！這畜生，別讓我呆到這個人！！！”
林峰坐了下來，苦著臉道：“目前，我們沒有在現場找到任何有用的痕跡。剛才小寶去了壹趟，沒有找到任何的又用的指紋……那地方後面就是空地，也沒有藏人的地方，我們甚至連腳印也找不到。這個‘空白君’到底是怎麽消失不見的。”
馬厚德揉著額頭道：“交警那邊了，公路上的監控呢，有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資料？”
林峰道：“路過的車輛很多，但是進入廠房的入口處是沒有的，所以我們也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麽車子開進去的，甚至到底是不是車都不知道。”
“瑪的……又是什麽線索都斷開。”馬厚德此時無奈道：“這貨，是鬼不成？”
“不管是人還是鬼，只要不是死了就行。”
冷不丁的，門外出來了壹道充滿了寒氣的聲音。
“老周，妳怎麽……”馬厚德站起身來，見周玉笙此時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處，見他那幾乎充血般的眼，欲言又止。
“我讓南法醫去進行檢查了，放心……我沒有這麽脆弱。”周玉笙深呼吸了壹口氣，“我要脆弱，也只會等抓到兇手之後……現在，什麽情況？”
林峰嘆了口氣道：“毫無頭緒。”
周玉笙點了點頭，臉上也不見失望之色，轉身就走，“我再去壹次現場。”
馬厚德怕周玉笙會出事，便道：“行，我開車陪妳去，妳車上休息壹下。”
正出門的時候，壹名同事急忙忙地跑到二人的面前，臉上帶著壹絲喜色：“馬隊，周隊，我們找到‘空白君’的身份了！”
“是誰！”周玉笙直接喝出聲來。
這同事連忙說道：“我們終於聯系到了那個論壇的持有人。他聽合作的，馬上就讓我調查了後臺數據，我們找到了‘空白君’註冊的那個電話號碼，經過核實綁定身份證之後，找到了這個人。我們緊接著尋找這個人信息，但是發現這個人在兩年前就失蹤了，是他家人報的案。”
“失蹤？”周玉笙皺了皺眉，直接把資料抓到了手上。
只見那資料上，此時出現了壹個名字：朱堅強。
“朱堅強……”周玉笙把文件直接抓緊了起來，咬著牙道：“天涯海角……我壹定會親手抓到妳！！”
……
南小楠是被壹通電話叫回來的。
她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殘存的正義感，還是讓她聽到了命令之後，直接趕了回來。
事情的準備功夫，小寶已經做好了，她穿戴整齊之後，就走入了驗屍房當中，小寶則是拿起了紙筆，準備記錄起來。
南小楠看了壹眼這躺在驗屍臺上的年輕屍體……報告上寫這是壹名殉職的警員，說是在圍捕這次碎屍案的兇手現場被射殺的。
嗯……局裏有這個人嗎？
盡管心中疑惑，但南小楠也不敢保證這裏全部人她都見過，便開始取來手術刀，準備先把屍體頭中的子彈取出。
但雙手才碰到屍體額頭的瞬間，南小楠便壹下子呼吸微微急速起來……感覺到了，那種規則的力量！
南小楠並不是第壹次感覺到這種規則的力量。
更早的時候，她檢查過的兩具屍體，壹個是海大貴，壹個是常笑，他們的身上都藏有壹絲這樣的規則力量——而且，他們的體內都只是有槍孔，沒有子彈。
“這次是抓捕碎屍案的兇手，怎麽會和海大貴和常笑扯上關系的……”南小楠精神又開始加速起來。
“不對，昨晚上我打算向趙樂下手，卻被洛先生阻止了……規則之力……難道說，這背後都是洛先生在推動的？他想要做什麽！”
如果真的是洛先生在背後的話，那麽到底要怎麽辦……
如實地檢驗出來嗎，還是說……
體內燃燒的熱量漸漸有些不支，南小楠此時冷汗涔涔，壹邊生怕自己又倒黴地會觸怒對方，壹邊又生怕自己不按正常檢出子彈不存在這件事情，也是會觸怒對方，簡直如同在生死線上來回擺動。
終於，南小楠實在支持不住，壹下子跌倒般，雙手按在了手術臺上。
“南法醫，妳怎麽了？”小寶頓時壹驚。
南小楠搖搖頭道：“沒事，我有點兒貧血……這樣吧，妳去我的包包拿點巧克力過來，我休息壹下繼續吧。”
“好！我馬上去！”小寶點了點頭，快步走出。
南小楠此時咬了咬牙，然後快步走出這裏……時間十分的迫切，最終她趕在了小寶回來之前，找到了壹顆已經射出過的子彈，然後從屍體上染了些血跡。
“希望沒做錯吧……”南小楠咽了口口水，既然洛先生不想自己出手讓趙樂說出真相，那麽似乎有那麽點想要隱瞞的意思，她就賭這隱瞞這壹邊了。
嘀哆——！
當小寶進門的時候，只見子彈頭從鑷子上落下，落在了盤子之上……嗯，果然是工作狂，小寶搖了搖頭，“南法醫，妳的巧克力。”
…… ……
嘀哆——！
相同的聲音，以絕對還原的狀態，此時在俱樂部的大堂處響起。
女仆小姐此時拿著喝的東西走來，先是在洛邱的身邊放下，然後才把另外壹杯，放在了陳明明的面前。
確實是陳明明——但僅僅只是靈魂狀態下的具現化，在俱樂部力量的加持之下，他此時處於壹種魂體，卻又能觸摸實體的狀態之下。
看到驗屍間內的這壹幕，陳明明不禁露出了壹絲苦笑，頗為無奈道：“我還是計算漏了這壹步……原來子彈射出之後，會消失。正如妳所說的，還是情報不足的關系……我或許應該，對於手槍做進壹步的研究。”
洛邱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我們的產品怎樣？”
“很好。”陳明明深呼吸壹口氣：“連子彈也會自動消失，甚至無視距離……這樣兇手除非自己說出，不然誰也無法知道。”
洛邱道：“既然這樣，為什麽最後要做出這樣的安排？就算妳不知道子彈會消失好了，無視空間殺人其實也已經足夠。妳其實可以選擇直接射殺趙樂。”
陳明明淡然道：“我殺了他的好處是什麽。”
洛邱道：“趙樂如果死了，等於說他身上所有的線索都中斷了。雖然案件並沒有偵破，但是妳考核的時間也過了，雖然考核失敗，但是對妳來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妳在今晚離開這個國家，然後正式擁有它國的公民身份。哪怕最後妳還是警方找到了，可妳也已經在國外了……不是嗎。”
陳明明苦笑道：“這就等於用趙樂的生命來換我的自由……我還沒有這麽下作。再說，這種選擇，比我第壹種的選擇還要好壹些。我原來布置這壹切，只是為了讓我父親還有我母親會繼續找我，然後自己找壹個沒人的地方，就這樣死去。等我真的失蹤了，我也只會以兒子還有嫌疑人的身份，壹直活著。他們會傷心的，但起碼不會是另外壹種傷心。”
洛邱點了點頭，伸手翻開，掌上多出來了壹份文件……洛邱打開文件，低聲道：“脊髓小腦變性癥，只會給家人帶來無盡痛苦的不治之癥……妳很堅強，壹直沒有告訴任何人。”
陳明明苦笑道：“我還是考慮得不周到……妳其實已經給過我機會，但我錯過了。”
洛邱拿著杯子喝了口清水。
“妳早就知道的，所以才讓我和妳對賭。”陳明明看了對方壹眼，“妳兩次讓我和妳對賭，第二次甚至拿出50年的壽命……但我還是錯過了。”
洛邱道：“其實妳不自導這壹幕死亡，依然可以選擇從容離開，這和妳當初的設想並沒有什麽不壹樣的地方。”
陳明明深呼吸壹口氣道：“我以為自己能做到的……我真得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的。但是這五天時間，妳給了我壹個身份，甚至讓我的家庭達到壹種我無法想象的完美狀態。妳成功了，成功地讓我感受到那種痛不欲生的留戀。自從知道自己有這個病以來，我的世界從來都不存在色彩。我家庭不和睦，甚至想著，自然壹個人默默死去，或許也是壹件不錯的事情。我也有過瘋狂發泄的時候，也有過萬念俱灰的時候……人的思想很奇怪，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變化。原本的這個計劃，我是抱著壹種反正自己也會死，那麽幫幫趙樂也沒有關系的想法。但是後來吧……”
陳明明緩緩籲了口氣，看著自己的雙手道：“出國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反而越來越不舍……壹切的平靜之下，原來才是那個最真實的自我。我並沒有怎麽堅強。直到最後壹刻，我才明白過來，所謂的哭泣，並不是對生活美好的不舍，而是……”
陳明明看著洛邱，“我自己對自己生命的不舍，我所有的仿徨和無助，我那想要對親人喊出來的話……所以我在賭，這是我自己發起的賭局，我甚至不清楚妳會不會下場參與，所以從開始就是在賭，賭這壹份渺茫的機會。”
陳明明深呼吸壹口氣，“我只能去賭，賭這個方案能夠達到破局的程度，我也只能賭，妳不會這麽容易讓我真正的死亡，至少會存在壹個讓我自述的機會，那麽只是和我說說這次考核的情況也好。”
“然後呢。”洛邱目無表情問道。
陳明明道：“有這樣壹個機會，我就會去爭……爭把這五天的美好，壹直維持下去的機會！”
“想知道考核的結果？”
陳明明點了點頭。
洛邱笑了笑，看著優夜吩咐道：“妳來吧……我離開壹下。”
看著洛邱離開，陳明明忽然有壹絲緊張起來……他不知道對方離去的舉動，是否因為已經放棄了自己。
女仆小姐看了陳明明壹眼，隨後雙手翻開，也有壹份文件出現在她的雙手之上。
“陳先生，妳這次考核的內容是，破案，已經學會哭泣。”女仆小姐緩緩念道：“案件不算破掉，警方並沒有真的抓到兇手。所以第壹個題目，不合格。”
陳明明並沒有太過意外，安靜地聽著。
女仆小姐接著又道：“不過第二個題目，合格。”
壹題不合格，壹題合格……結果如何，陳明明此時呼吸微微急速了些。
女仆小姐此時卻忽然說道：“妳應該學會更多的保持冷靜……這壹點，妳可比主人差了很多。”
陳明明苦笑了壹聲，“我只是壹個普通人，怎麽能和妳的主人比。”
“主人當初，和妳的條件差不多。”女仆小姐淡然說道。
陳明明皺了皺眉頭，女仆小姐已經再壹次讀著手上的東西。
“在這次考驗當中，妳被剝奪了自己作為空白君身份的記憶，同時也剝奪了妳患病的內容。”女仆小姐此時頓了頓，沒看文件，只是看著陳明明問道：“妳是不是覺得這次考核不公平。”
“我能說是嗎。”陳明明苦笑道。
女仆小姐淡然道：“可妳有沒有想過，主人完全可以不讓妳有這五天的幸福，僅僅只是讓妳獲得壹個警察的身份？”
陳明明張了張口，最後沈默了下來。
女仆小姐這才繼續讀道：“……考核之前，我們已經給出了趙樂這個提示。所以後來妳引誘趙樂去了壹趟兇案現場，並不算是加分的表現。但是妳後來還是找到了蛛絲馬跡，這過程當中雖然發生了幾次不可控的事情，不過妳最後還是自導了壹場自我死亡。妳最後選擇破局的方式十分激進，不能說是好，但妳使用了手槍，預設了時間，凝聚出了殺死自己的子彈，壹步步下來，證明妳的勇敢與狠辣，也證明了妳的才能……這部分，良好。”
陳明明心中哭嘆……這位老板的評價要求，可真的高。
女仆小姐輕聲續念：“妳在知道趙樂出賣妳的前提下，最終依然選擇為他開脫，讓趙樂的人生不會得到最壞的結果，這壹部分……十分優秀。”
陳明明張了張口，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但是……”女仆小姐臉上劃出壹抹弧度，“在信息情報的獲取方面，妳的表現是……差。”
陳明明不禁皺著眉頭。
女仆小姐淡然道：“妳和趙樂早早認識，甚至在去年壹同考入了政法大學，成為同學之後，妳認出了他就‘樂天派’，妳有十分充裕的時間去了解這個人。不管是作為‘樂天派’還是趙樂，妳對他的了解並沒有達到很高的程度。妳能正視自己的內心，卻無法知道趙樂的內心。妳擁有足夠的時間觀察趙樂，但妳卻沒有從他的身上，獲得足夠多的情報。”
“我不明白。”陳明明皺了皺眉頭。
女仆小姐道：“妳是不是認為，趙樂供出妳來，是正確的選擇……但其實妳內心，還是對這件事情僅僅於懷？”
陳明明嘆了口氣，不否認，也不肯定。
女仆小姐伸手壹劃，陳明明的面前出現了壹份資料，“這是趙樂交給警方的，那個網站論壇與帳號的資料。”
陳明明低頭壹看，看了壹眼，隨後猛然擡起頭來，“怎麽會……”
女仆小姐淡然道：“妳擁有大量的時間，這些時間存在於這次考核之前。但妳卻始終沒有認識到趙樂的本質，還有他心思的縝密，甚至不知道他對待朋友的感情。在妳的眼中，趙樂或許只是壹個弱者，是壹個需要幫助的人，可妳從來沒有想過，趙樂他，比任何人都要堅強。”
女仆小姐微微壹笑，“妳或許不知道，從妳們在網上認識沒多久的時間，趙樂就感覺到妳的狀態並不好。但是他生活壓抑，平日也很難找到壹個真正的好朋友。而妳的出現，讓他有了壹種找到了靈魂知己的感覺。妳自從知道自己得病以來，壹直處於消極的狀態。平日裏和他在網絡上的交談，也多是壹些陰暗偏激的事情。他對妳，做過了多次的勸導，卻沒有作用。趙樂他生怕妳或許那壹天，真的會去實行妳們制定的那些犯罪計劃，所以他做了壹件看起來十分多余，甚至可笑的事情。”
陳明明張了張口。
女仆小姐輕聲道：“這個孩子，在壹年半之前，先是自己在另外壹個論壇上註冊了‘樂天派’這個賬號，然後隔了壹段時間，又買來了壹張新的電話卡，然後接著註冊‘空白君’的賬號。他壹次又壹次地把妳們在‘零點罪惡’論壇上的內容，復制到了交給警方的這個網站地址之上。他本來並沒有想著真的能夠用得上，只是想著萬壹哪天妳真的出事了，或許能夠幫到妳……直到警察最終找到了他。”
陳明明嘴唇動了動，最後釋然壹笑，全身都放松了下來。
女仆小姐緩緩道：“綜合上述所有，陳先生妳這次的考核，不合格。不過，妳可以得到壹個見習候補的機會。”
…… ……
已經到了熄燈的時間。
解押室處，唯有外邊傳來昏暗的光，與氣窗外的月華重疊……趙樂抱著膝蓋，坐在了床上。
忽然之間，壹道人影闖入了他的視線當中……趙樂瞬間感覺到了驚恐，想要呼叫出聲來。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妳，單純只是想要和妳說些事情……按照妳的選擇，我過後會選擇是否抹去這段記憶。”
那昏暗的光處，趙樂看見的是壹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
渾身散發著神秘與靜謐的氣息……他似乎能夠讓人安心下來，趙樂只是看了壹眼，此時就處於壹種安寧的狀態。
“妳是？”
洛邱先是沒有說話，只是揮了揮手，壹些信息便在此時湧入了趙樂的腦海當中。
他以壹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了解到眼前這個年輕人，以及他背後店鋪的內容。
“趙樂先生。”洛邱微笑道：“妳想不想在我的手下做事情，成為壹名黑魂使者……當然，只要妳點頭同意的話，我會給妳姐姐壹個幸福的人生。”
卷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