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王子和公主

眼睛勉強地睜開了壹絲，就在這壹絲的景象之中，凱倫大師看到了壹道熟悉的背影。

他像是躺在了壹個金屬的臺子之上，身上因為那怪物鮮血的腐蝕灼傷的熱辣辣的痛楚，因為臺子的冰涼仿佛有了壹點緩解。

終於，背影轉了過來，凱倫大師模糊中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

“空…空海？”凱倫大師呢喃著說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當中……他曾陷入過黑暗，隨後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意識，“妳…妳的手臂呢……”

“比起這個，我覺得妳更加關心妳自己的情況。”

還是壹樣的口吻，還是這種冰冰冷冷的味道……是空海沒錯了，凱倫大師下意識地告訴自己，這確實是自己認識的空海。

此時，空海的手指上忽然伸出了壹根針管，並且緩緩地紮入了凱倫大師的手臂當中。

他感覺到了刺痛……渾身灼痛之下的刺痛，意外地感覺到舒適。

“妳給我……註射……什麽？”但他還是會驚……害怕。

“壹種解毒用的血清，我剛剛配制的。”空海淡淡說道：“妳中毒了，毒液基本上毀掉了妳的皮膚，甚至開始滲透進妳的體內。”

凱倫大師知道，自己的情況已經不能夠在糟糕了，就算空海想要自己的命，也用不著什麽手段……他知道這家夥其實是在救自己，便默默地接受著壹切。

很快，抗生素已經註射完畢，空海也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凱倫大師瞄了壹眼，他從不知道空海其實不是人類。

他甚至能夠看見空海斷掉的那根手臂……傷口的位置，有著壹些整齊的，但絕對不是骨骼於血管的組織。

“好了，註射了血清之後，妳已經沒什麽大礙了。”空海先生這會兒目無表情道：“不過妳的皮膚屬於深度破壞，想要修復大概只能夠做移植手術……我不打算幫妳做這個。”

“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凱倫大師感覺虛弱的身體恢復了壹絲的體力，便輕輕搖頭道：“謝謝妳了，空海。”

“我只是順便。”空海低頭看著凱倫大師渾濁的眼睛，“我的手臂斷了，這會影響我的行動，因此我打算修補壹下，然後路上撿到了妳。”

“像是我當初撿到妳壹樣。”凱倫大師露出了壹絲不怎麽好看的笑容來，“就像是因果壹樣。當初我的壹個善意，最終換回來了我的壹條命。看來以後我還得多多到海裏逛逛，沒準以後還能撿到更多救命的機會。”

“不，救妳只是覺得妳還有使用價值，對我的行動有所幫助。”空海直言道：“另外，這些年來我給妳做了許多家務，還有別的工作，我覺得就算是償還也已經足夠。甚至，根據海底城的勞動法，妳還虧欠我四百七十九萬六千二百三十壹點的貢獻點。”

“……能不能把零頭去掉？”凱倫大師眼角艱難地抽了抽，“看著這麽多年的交情份上？”

“那就四百七十九萬六千二百三十點。”空海認真地思考了會兒，又道。

凱倫大師微微張了張口，最終笑出了豬壹樣的聲出來……肚子痛，肺痛，然後咳嗽，內臟像是攪亂了似的。

他笑中有淚道：“妳果然是空海啊！”

空海這次有了表情，是疑惑的表情，“我覺得妳是在講廢話，教授。”

凱倫大師搖搖頭，籲了口氣，讓自己平復了下來。他感覺這會兒又好了不少，不知道空海倒地自己註射的血清是否真的那麽的管用，他嘗試著撐起身體。

空海並沒有上前幫扶……這甚至在凱倫大師的意料之中，他甚至能夠猜到空海這會兒的想法：這老頭指不定會訛他，還是不扶為妙。

“妳的目標，是雷亞茲？”凱倫大師冷不丁問道。

“是。”空海覺得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為了什麽？”凱倫大師很是好奇。

“他是背叛者的後代。”

凱倫大師皺起眉頭道：“背叛者，妳是說那些放牧人？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管是海底城的居民，還是海妖族的家夥，自然也包括我，都是放牧人的後代。”

“檢測不到妳的身上存在藍血反應，所以妳不算。”空海搖搖頭，並且走到了另壹處的工作臺上，開始往自己斷臂的地方註射著什麽。

但空海的話卻讓凱倫大師不禁陷入了疑惑當中……根據伊斯卡留下的說話看來，不管是海底城人還是海妖族，都是放牧人的後代——但是這裏面卻還有更加重要的區分：藍血。

“藍血……到底是什麽？”

“放牧人力量的來源。”空海淡然地道：“他們的精神，他們的意誌，他們的靈魂。”

凱倫大師搖了搖頭，太多的未解之謎此刻在他的腦中盤旋……甚至於，從救生艙中取出的盒子上所記錄著的關於燁皇子的資料也是。

緩緩地轉動著手腕上的手鐲，此時凱倫大師看著空海正在忙碌的背影，忽然說道：“海底城的皇帝，會不會也是放牧人的後代？”

整個海底城，只有皇帝以及銀月魔女，才擁有那不同尋常的力量，而不是依靠威力巨大的魔能技術——很少有人知道皇帝也擁有超凡的力量，這些都是【天命組織】多年來犧牲了許多才打聽出來的情報。

因此，龍岡的出現，曾讓凱倫大師欣喜若狂，因為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同樣擁有超凡力量的人，可以對抗路易斯三十九世以及銀月魔女琉歌。

“確定是。”空海點了點頭，“魔女也是……除此之外，暫時沒有探測到另外的放牧人後代。海妖族哪邊，推測應該會存在於海妖王庭，但我沒有去過。在我記憶中樞損壞的那段時間，我在海底城耽擱的時間太多。”

“妳要對付放牧人的後代，遲早要去對付路易斯三十九世。”凱倫大師盯著空海，“對不對？”

“確實。”空海點點頭：“這是對我的指令。指令沒有更改之前，我會這樣做。但是我不會幫妳發展【天命】組織，教授妳可以放棄妳這種多余的想法了。”

“妳真的找回了失去的記憶了？”凱倫大師苦笑著搖了搖頭，“那麽，妳記得自己是怎麽失去記憶的沒有？”

“壹場戰鬥。”空海轉過了身來……此時，他的斷臂處竟是突然的湧動，壹根根細小的肉絲開始自斷口出飛速生長，並且開始糾纏，“但細節已經沒法找回。”

凱倫大師看著空海漸漸重新長出的手臂，驚訝之中不禁也透露出了壹絲的羨慕。

“空海，妳能不能放我離開這個地方？”凱倫大師此時不禁用上了懇求的口吻，“妳知道我的壹切……所以，我除了感激之外，已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妳。”

“不能。”空海直接搖了搖頭，“好了，妳應該可以自由活動了……我雖然送不了妳離開試驗場，但是我可以將妳送出中樞塔。”

凱倫大師沒有說話，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就目前的形勢看來，遠離危險才是取舍之道。

“走吧。”空海此時按下了壹個按鈕，金屬床便開始緩緩地下降，“會有壹趟發往巨石王國的列車。教授，以妳不要臉的程度，就算走不出試驗場，妳也應該能夠活下去。如果妳執意要留下自己的理想，甚至可以通過留下後代的這種方式……但事實上，我並不建議妳走到這壹步。”

凱倫大師真的想要罵人……所以他罵了：“混蛋東西，妳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看著已經完全下沈了的臺子，以及凱倫大師漸漸減弱的聲音，空海這次露出了壹絲微笑，低聲道：“那麽，再見了，教授。”

哢嚓——！

臺子下沈之後，打開了的甲板已經關閉，空海活動了壹下重新長回來的手臂，“已經準備好了……任務，繼續！”

……

……

急速的喘氣聲，在長長的走廊當中響起……墻壁上，都是焦黑破損的痕跡。

有鮮血，也有肉沫，混夾在了壹片片，壹塊塊的，從戰鬥人型身上所打下來的零件之上。

龍岡與莫吉托背靠著背，就這樣壹動不動地坐在了血泊當中。

“死了嗎。”龍岡低聲地問道，此時哪怕是扭動壹下脖子，都顯得相當的艱難——這是他有史以來最為艱難的壹場戰鬥，抽幹了他的氣力，甚至虛脫。

“比妳精神！好孩子！”莫吉托呲著牙說道……只是它左邊的第二只手掌此時正捂住了腹部，而血液卻無法捂住……血泊，至少有壹半，是它所貢獻出來的。

“妳的手下都死光了。”龍岡嘆了口氣。

“後代會歌頌它們的勇武。”

“那首先，妳得自己活下去，然後告訴它們的後代。”龍岡用力地扶著自己的膝蓋，大口喘氣之下，勉力地站了起來。

“當然！”

莫吉托國王咬咬牙，也壹下子站了起來，只是不穩，眼看著就要再次倒下，卻讓龍岡壹把扶住。

“我也會活下去。”龍岡深呼吸了壹口氣道：“妳可別輸給我了。”

“那邊……我記得那邊有吃的東西。”莫吉托擡起壹只手來，虛弱地說道：“好幾次，我受了重傷，都會躲到那個地方去……那地方不錯，有果樹，有水……”

龍岡點了點頭，壹邊從地上撿著還能用的武器，壹邊扶著莫吉托，向它所指使的方向走去。

……

……

雷亞茲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海倫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蹤影……火堆甚至已經快要熄滅的樣子。

雷亞茲壹下子爬起了身來，目光又驚又亂。

“放心，妳的小女朋友只是外出找吃的而已。”

冷不丁地，雷亞茲聽到了琉歌的聲音——他下意識回望，卻見琉歌此時已經斜靠著了巖壁之上，滿臉疲憊之色地朝著自己看來。

她身上焦黑肉綻的地方，竟是已經痊愈得差不多……只是新長出來的肉色，與原本有些詫異，但顯然並不影響。

“妳真的好起來了！”雷亞茲多少有些驚喜，連忙走到了琉歌的面前。

“別過來，我怕我忍不住，會揍妳壹頓……無恥的家夥。”琉歌聲音頓時冷了幾度似的，“好色的家夥。”

這個不管是在幼學還是在初學，了解過的最為禁忌的事情也就是男女同處壹個房間事情的大男孩，可不知道自己哪裏好色了——但仿佛是本能，他隱約地感覺到是因為什麽。

壹陣的臉紅耳赤後，雷亞茲便試圖解釋道：“我也是第壹次幫人做心肺復蘇……做的不好，我也沒辦法。再說，又不是我控制得了。”

“我不想和妳討論這個問題。”琉歌淡然地看了雷亞茲壹眼，“放心，這是現實，不是童話，就算王子親吻了公主，公主也不會簡單就嫁給王子的……而且，妳也不是什麽王子。”

“妳…”雷亞茲張了張口，最終搖搖頭，“妳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去找找海倫。”

“不用了。”琉歌卻忽然說道：“妳那個小女朋友，既然主動提出去找食物，大概是對自己有信心……而且，妳知道她去了什麽地方找吃的嗎？”

雷亞茲壹陣啞然。

“妳過來。”琉歌此時看著雷亞茲的雙眼，忽然說道：“到我身邊來，我有話和妳說……楞著做什麽，害怕我吃了妳不成？”

雷亞茲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側著身子，雷亞茲試探性地蹲了下來——這完全是方便隨時能逃的姿勢。

琉歌直接翻了白眼，“就不像是個男人！”

“我媽媽說，男孩子更加要時刻保護好自己！”雷亞茲搖搖頭，“好了，妳有什麽想要和說的？”

“妳想不想知道，我為什也擁有藍血血脈？”琉歌沈默了半響之後，才輕聲說道。

“妳為什麽也擁有藍血血脈？”雷亞茲確實好奇。

他是真的好奇——琉歌的血脈比自己更濃，激活程度甚至抵達極限，而且明明這樣的強大，各方面都十分優秀，除了暴力壹些之外，雷亞茲實在想不出來，海底城皇帝為什麽放著琉歌不理，非要讓自己成為海底城的皇子。

“因為我的身份不壹樣。”琉歌輕聲道：“因為我曾經是海妖王庭的皇女……我的身上，還有壹半海妖王的血統，我殺過的海底城戰士有多少，連我自己也記不清楚。”

“妳……”雷亞茲不禁壹驚，“這是個玩笑？”

“妳覺得我會和妳開玩笑？”琉歌冷笑了壹聲道：“妳有這個資格？”

聽著這熟悉的不屑的口吻，是琉歌沒錯了……雷亞茲此時驚得頓時彈起了身來。

嗯，他這個側著蹲下的姿勢，確實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