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神與人（中）

圓柱形狀的容器開始緩緩打開，白色的氣霧自容器當中擴散而開，很快就在地板之上鋪上了壹層的白霜。
赤裸著上身的謝嘉圖目無表情地從容器當中走出，他的目光時而渾濁，時而清醒，數度快速的轉變之後，最終恢復了光彩。
鷹頭人身的法老並沒有在此時選擇此時攻擊這個自容器中清醒過來的謝嘉圖……它只是全身露出了戒備的姿態……如臨大敵。
不知道是否錯覺，雅曼拉娜甚至感覺到此時鷹頭人身的法老，仿佛出現了壹種不安的情緒。
“我沒想過，我會以這種方式清醒過來的。”
聲音……醒來之後的謝嘉圖本體的聲音，在最後的密室當中回蕩著，少了壹絲作為大祭司時候的淡漠，但卻也比雅曼拉娜印象當中在外邊世界作為養父的謝嘉圖教授的聲音清冷了許多。
他將腳下的【善惡的天秤】撿起，默默地看著……鷹頭人身的法老此時展露出現的兇性更強了，只是它依然沒有任何的動作。
“其實要多謝妳，雅曼拉娜。”謝嘉圖……他擡起頭來，面看著雅曼拉娜露，露出了微笑：“如果不是妳，想來我是不會醒過來的。”
“妳？”雅曼拉娜疑惑地皺了皺眉頭。
他淡然說道：“如果我壹直都不醒過來，那麽等於世界上只有壹個謝嘉圖了……妳也有過這樣想法的時候吧？在多次的身份轉換的過程當中，妳難道就沒有產生自己到底是天秤所分割出來的哪壹面的懷疑嗎。”
雅曼拉娜沈默不語，目光卻不斷地搜尋著什麽，環視著這最後密室當中，那些裝著素材的壹個個容器。
“不用找了，妳的本體不在這裏。”謝嘉圖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般，淡然說道。
但雅曼拉娜此時卻露出了壹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後是苦笑與自嘲，“果然，連我自己也是……”
謝嘉圖搖了搖頭，“天秤的力量可以將人的善惡分割……善良的壹面，醜惡的壹面，還有自己——當自己，善與惡都齊聚的時候，我們才算是完整的。這壹點，大祭司壹直以來都沒有告訴過妳吧，所以妳才會覺得只有善惡兩面。”
“既然這樣，那麽……”雅曼拉娜深呼吸壹口氣，沈聲問道：“原本的我在什麽地方？”
“沒關系嗎。”謝嘉圖冷不丁問道：“說是善惡，但其實更多是兩個不同人格的實體化……但終究還是沒有基礎的空中樓閣而已，它會時刻提醒著妳自己，妳只是壹個虛假的。”
“總比壹直不知道自己是虛假的好。”雅曼拉娜深呼吸壹口氣，目光之中透露出了壹絲的決意，“起碼，我知道妳並不是大祭司……那麽，我就不用有所顧慮。”
謝嘉圖深深地看了雅曼拉娜壹眼，“妳果然還是很像妳的母親。”
雅曼拉娜微怒道：“我不會讓妳帶著天秤離開……太陽之城會永遠存在下去！我會解放池子當中的那些人！真正的太陽之城，應該是想太陽那樣生生不息，而不是壹群虛假的家夥，以真實的人的血肉當作養料！”
“雅曼拉娜，妳也要像是妳母親壹樣，對抗我嗎。”謝嘉圖輕輕嘆了口氣，“我曾經是那樣深愛妳的母親，將她視作我唯壹的親人，如今這份愛與期待都給予了妳……”
吼——！
雅曼拉娜沒有出手，出手的赫然是鷹頭人身的法老——在謝嘉圖提及道了雅曼拉娜的母親之後，它的反應便變得異常的激烈起來！
它擁有很強大的力量，足以將天秤射出的閃光直接撕開，因此它出手的瞬間，整個最後的密室的溫度徒然飆升起來。
但謝嘉圖只是搖了搖頭，隨後地伸手握住了天秤的中軸，緩緩拔出——拔出的中軸連著鎖鏈，鎖鏈的末端則是系著壹塊半個巴掌大的砝碼！
如同飛錘。
只見謝嘉圖手壹揚，飛錘便瞬間射出……作為砝碼的錘子，輕易地就擊中了鷹頭人身法老的腹部！
異常強大的撞擊力，讓鷹頭人身的法老壹瞬間便發出了慘叫的聲音。
“【善惡的天秤】……”謝嘉圖緩緩說道：“可不僅僅只有分割善惡的能力……至少，在攻擊能力上，也並不是很弱。當然，防禦的能力也是。”
說著，【善惡的天秤】左右兩側的托盤忽然射出，鑲嵌在謝嘉圖的左右肩之上！自他肩膀的位置開始，黃金色的甲片開始出現，壹片片地急速翻下，最終覆蓋了他的全身……最後，背後的地方，壹雙黃金葉子組合而成的羽翼，徐徐張開。
此刻的謝嘉圖，壹直眼鏡變成了詭異的綠色……他再次揮動天秤飛錘，將鷹頭人身的法老直接捆紮了起來……拉扯，甩動！
鷹頭人身的法老，壹次次地撞擊在四周的墻壁，地板，天花之上……它無法掙脫鎖鏈的束縛，只能單方面地承受著這樣的攻擊，慘叫聲不斷。
“不要以為長著荷魯斯的模樣，妳便是真正的鷹頭神。”謝嘉圖淡然說道：“說到底，妳也不是真正的荷魯斯……只不過是壹只眼睛！而妳現在，甚至連真正擁有力量的眼睛都已經挖出，妳對抗不了天秤的力量。。”
砰砰砰——！！！
槍聲！
子彈，射在了謝嘉圖的天秤黃金甲之上，卻連淺薄的印痕都沒有打出……他回頭看著正朝著自己舉槍的雅曼拉娜，卻是籲了口氣，“看來這次實驗實在是出現了不少的意外，既然這樣，我只能將這次試驗的壹切都推到重來了。包括妳……雅曼拉娜。”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大祭司想要取代妳……”雅曼拉娜卻是冷笑道：“壹切，甚至包括妳自己的分割面，對於妳來說，都只不過是可以隨時舍棄的材料！”
“不，他確實有取代我的意思。”謝嘉圖搖搖頭：“但是他並不憎恨我，不然他最後不會講天秤扔來，將我喚醒過來……我們的目的，始終是壹致的。而他已經失去了繼續前進的資格，他唯有將最後的希望交給我——哪怕，他確實很希望能夠取代我。”
雅曼拉娜卻不管這些，飛快地給手槍更換了彈夾之後，再次地向謝嘉圖扣動機板——但這樣的攻擊，基本上毫無意義……只有反抗的象征意義。
“雖然失敗了。”謝嘉圖伸手虛抓……竟是將雅曼拉娜直接隔空抓起，“但是作為【器】的胚胎，妳無疑是目前為止完成度最高的……雅曼拉娜，妳的生命是我賜予了，現在該是我收的時候。”
雅曼拉娜脖子不自已地仰起，似有什麽東西握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給提了起來……她壹瞬間露出了窒息的痛苦神情。
謝嘉圖嘆了口氣，手掌壹番，雅曼拉娜便徑直地朝著他飛來，“很快，我就會將妳這次從錯誤的成長糾正過來，妳很快便會有不壹樣的感受的了……嗯？”
手上握住的天秤黃金鎖鏈驟然壹緊，謝嘉圖皺了皺眉頭，卻見鷹頭人身的法老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站了起來——它不禁站了起來，甚至還死死地握了鎖鏈，想要將鎖鏈從自己的身上撕斷。
“妳也不用掙紮了。”
謝嘉圖輕聲說道：“下壹個輪回，我依然會讓她愛上妳的……這裏，還保留著她的數據。妳們還是會如從前壹樣的相遇，相愛，最後幸福地生活在壹起，然後生下壹個可愛的女兒。不同的是，她不會在迷惘，也不會再變成巨獸，妳更加不用親手將她殺死……妳不會內疚，妳依然還是王國的法老，妳將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相信我，我可以給妳這些，所以放棄吧，憑妳是掙脫不了天秤的力……”
咖……哢嚓！！
鷹頭人身的法老身上，鼓起了熾熱的氣息，天秤黃金鎖鏈，竟是在這瞬間，讓鷹頭人身的法老直接崩斷！斷裂的鎖鏈碎片，直接射入墻壁之中……崩斷了鎖鏈的瞬間，鷹頭人身的法老直接朝著謝嘉圖撲來。
“居然，掙脫了……”謝嘉圖頗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壹幕，走神的瞬間，他的腰部已經被沖撞而來的鷹頭人身的法老給直接抱著，朝著後方的墻壁狠狠撞去！
此時，死死地抱緊謝嘉圖的鷹頭人身法老，竟是發出了如同野獸般咆哮的聲音，“塞……特……塞……特……”
“嗯？”謝嘉圖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在沈思著什麽。
因為天秤黃金甲保護的關系，這樣的撞擊並沒有傷害到他的分毫——但是法老的不正常卻引起了他的註意……警惕！
大祭司死亡之後，作為分割面的記憶自動回歸到本體當中——但畢竟大祭司這些年來的記憶十分的龐大，他壹下子沒能徹底消化過來。
如今，見到瘋狂如此的異變法老，謝嘉圖腦中頗為混亂的記憶開始飛速地修正過來……他瞬間便鼓起了雙臂，將身體從鷹頭人身法老的緊勒當中掙脫而出，並且將對方踹飛出去。
“妳的左眼，到底交給了誰！”謝嘉圖的目光壹下子充斥著壹種異常妖異的光澤。
但鷹頭人身的法老並不會理，受傷之後它越發的瘋狂，再壹次飛撲而來……謝嘉圖直接冷哼壹聲，天秤黃金飛錘上的鎖鏈開始壹節節急速收縮，最終變成堅硬的長棒——長棒直接敲擊在了鷹頭人身法老的肩膀之上！
雅曼拉娜甚至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父親——！！”
“妳太吵了。”謝嘉圖此時壹回頭，目光如同帶著無形之力，直接將雅曼拉娜擊飛撞向了墻壁當中。
雅曼拉娜壹口鮮血吐出，只感覺眼冒金星，身體壹下子像是散架了壹樣。
“塞……特……！！”
再次爬起身來的鷹頭人身的法老，此刻身上竟是冒出了燃燒著的白色火焰——並非火焰，只是它身上所釋放的熾熱的氣息太過的濃郁，以至於像是實體化了的火焰壹般！
“不許再叫這個名字！”謝嘉圖沈聲壹喝，與此同時，壹股恐怖的氣息以他作為中心，釋放而出。
這到底是這樣的氣息！
雅曼拉娜甚至無法爬起身來，渾身顫抖，心驚膽顫……壹股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感，瞬間剝奪了她所有的力氣……神！
神是什麽？
妳無法描述神到底是什麽，但當神出現的時候，妳會知道它就是神靈……見神便知，那是來自生命更高層次進化之後對於低層次生命天生自帶的壹種震攝以及提示！
作為克勞迪婭，雅曼拉娜有過許多現代學科學習的經歷……神學也接觸不少，所以她能夠清楚地理解這種概念的存在，只是她並不明白，為什麽謝嘉圖的身上會出現這種神明才應該擁有的氣息。
“妳……”猛然之間，壹種豁然開朗在雅曼拉娜的心中泛起，她失聲說道：“妳…妳不是……妳是，天秤當中的那個殘魂！”
眼前的謝嘉圖此時緩緩籲了口氣，那種無時無刻都讓雅曼拉娜心驚膽顫的氣息似乎有所收斂了起來，他卻對著雅曼拉娜微微壹笑：“看來，這些年對妳的培養並沒有白費……至少在這種情況下，妳依然能夠保持冷靜。雅曼拉娜，妳真是太優秀了……我實在有些舍不得刪除成長到了這種程度的妳。”
“妳不是謝嘉圖……妳不是他。”雅曼拉娜恐懼地後退著——對方並沒有承認什麽，但這壹番說話，就已經足以說明壹切！
此時，在謝嘉圖的體內，真正主導著壹切的，確實是天秤當中的那團殘魂——那就是大祭司計劃當中，想要打造壹個容器來容納的那個團殘魂！
只是，這團殘魂既然已經入侵了真正的謝嘉圖，那麽大祭司為何還要……
“妳……到底是誰？”雅曼拉娜迷惘著問道。
謝嘉圖卻微微壹笑，淡然說道：“妳的父親，這位法老，不是壹直都在喊著我的名字了嗎……雅曼拉娜，像妳這樣聰明的人，難道還沒有發現嗎。”
“塞特……”雅曼拉娜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沙漠之神，死亡的主人……太陽神的宿敵！妳真的是……塞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