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次日壹早，周母就在王立冬耳邊不停念叨生孩子的事，都結婚好幾年了，可小兒媳婦的肚子壹點動靜都沒有，她都開始懷疑倆人的健康證明是不是假的，“昆兒，今天給媽個準話，到底什麽時候讓媽抱上孫子？”
　　“媽，這種事我哪知道……”王立冬瞥了眼裏屋，用腳趾頭都能猜出是誰的手筆，既然妳們不仁就別怪他不義了，三兩句話，就把話題轉到了周秉義夫妻倆身上，這倆結婚都四年多了，勤快點的話，二胎都有了。
　　周母見水開了，就下起了餃子，“妳大哥說了，團裏事多，妳大嫂呢，也剛當上了婦女主任，等過兩年不忙了再考慮要孩子。”
　　“兩個芝麻大點的官兒，比他們官大的，都積極響應大領導的號召，努力生孩子呢，我看就是借口……”
　　周母伸手打了他壹下，“沒壹個省心的。讓妳們生孩子又不是上前線，這個推那個，那個又推這個……
　　妳別管妳大哥，今年妳和麗麗壹定要給我生個孫子出來，孫女也行……”
　　王立冬拍匈脯保證，會投入百分之壹百二十的努力……
　　“別光說漂亮話，媽只看結果！”
　　又過了兩天，眼看著馬上過年了，卻遲遲不見周父和周蓉壹家子，周母急得就差把兩個兒子派去火車站了。
　　“這都小年夜了，妳爸和蓉兒，怎麽還不回來？”
　　王立冬看著竈頭裏的柴火，“往年不都這樣。大過年的，全都是回家過年的人，火車上擠得連落腳的都沒有，下車都要跳窗。”
　　正炒著菜的付麗麗也出聲安慰了兩句，周母打開水缸蓋子，“昆兒，缸裏沒水了。”
　　王立冬扔了塊木頭進竈頭，拿了兩水桶正準備出門，聽到裏屋傳出的笑聲，轉頭壹看，就見周秉義夫妻倆嗑瓜子的嗑瓜子，看報紙的看報紙，好不愜意。
　　他有些不爽了。
　　回來都三天了，這對夫妻連個碗都沒洗過，十指不沾陽春水，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他推開裏屋門，把水桶放門邊踢了踢，“大哥，水缸裏沒水了。”
　　周秉義夫妻倆就是壹楞，周母忙道，“妳哥妳嫂難得回來壹趟，就讓他們好好休息兩天。”
　　“誰不是從年頭忙到年尾，這幾年我白天上班，晚上和休息天還要出去賺外快，壹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比他們倆累？”王立冬點上壹支煙，“什麽活都不幹，只管吃現成的，這是把家裏當賓館了？”
　　郝冬梅尷尬無比，站起身就準備幫忙打水，周秉義伸手拉住她，示意這事他來處理，“周秉昆，我發現這次回來，妳對我的意見很大，說話老夾槍帶棒的。是不是因為麗麗的事？”
　　“呵呵，有些人壹遇到問題首先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第壹時間往別人身上找原因。
　　看來我是高看了妳倆的素質了，這都還沒恢復職務，就自覺高人壹等，壹副少爺小姐做派……
　　“秉昆！”付麗麗放下手裏的鍋鏟，上前拉了他胳膊，“行了，別吵了！”周母扔下手裏的菜，提起兩個水桶就往外走，“妳們都是祖宗，都歇著，我來伺候妳們，行了吧。”
　　周秉義冷冷看了他壹眼，拉著郝冬梅跟著出了，“媽，桶給我……走慢點，地上滑……”
　　付麗麗見三人走遠，拍了他壹下，“妳大哥大嫂好多年都沒回來了，有什麽事就不能私底下說，非得當著媽面吵架，妳看把媽氣的？”
　　“對這種人，就得當面鑼，對面鼓，咱不慣他們這臭毛病……”
　　“都是因為我……”
　　王立冬讓媳婦打住，“和妳還真沒關系，以前就這鳥樣，只不過現在更是變本加厲……”
　　……
　　兩人說話時，兩百米外的打水點，周秉義提著兩空桶排隊打水，郝冬梅挽著周母跟著壹旁說著話，周秉義見媳婦向母親主動認錯道歉，就接過話茬道，“媽，今天這事怪我。冬梅原來是想去廚房幫忙的，被我勸住了。
　　我們家廚房就那麽大點地方，要是再加上她，怕是幫不上忙還添亂。
　　沒想到讓秉昆誤會了。
　　話說幾年不見，秉昆變化真大，要不是從小看著長大，我還以為我弟弟被調包了。”
　　“誰被調包了？”壹聲熟悉的聲音在三人耳邊響起，周誌剛突然出現在三人面前，驚喜來得太突然就像龍卷風，家人團聚的溫馨場面，給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壹絲暖意。
　　“他爸，不是說好27到家，怎麽今天才到？”
　　周誌剛回想起回家的幾天旅途，真的是苦不堪言，他沒買到坐票，壹路站了三天三夜，怕帶的財物被人摸去，都沒敢怎麽合眼，“壹路上實在太擠了，有次我右腿癢，提起來撓了撓，妳們猜怎麽著？”
　　“怎麽著？”
　　“等撓完癢，找不到空地兒了，只能金雞獨立站了壹個多小時……”周誌剛強撐著壹路說話回到家，見到小兒媳婦客氣地說了兩句話後，轉身進屋倒在炕上，沒兩秒屋裏就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
　　等周誌剛壹覺醒來，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坐起身，伸了個大懶腰。
　　“他爸，先洗把臉。”周母遞上熱毛巾，周父接過毛巾，“秉義和冬梅呢？”
　　“都在廚房，忙晚飯呢。”
　　“他們倆難得回來壹趟，妳怎麽還安排他們幹活，去喊他們進來陪我說說話，”至於晚飯，不還有秉昆和他媳婦嗎。
　　“秉昆和麗麗出去了，不在家。”
　　“這大過年的，去哪了？”
　　“麗麗小姨家的小兒子過年要辦喜事，秉昆和麗麗幫忙布置新房去了。這時候，應該快到家了。”
　　周誌剛擦了把臉，放下毛巾，來到了廚房，誇了幾句大兒媳的廚藝，“冬梅，辛苦妳了，沒幾個菜了，妳進屋休息會兒吧，剩下的幾個菜，就交給妳媽了。”
　　周母上前搶過大兒媳手的鍋鏟，催著她進屋休息，郝冬梅看了眼秉義，周秉義點頭道，“就聽爸媽的，妳先進屋吧，順便擺壹下碗筷。”
　　“妳也去吧，”周誌剛搶過燒火的工作，把大兒子趕進了裏屋。
　　廚房間就剩下了老兩口，加壹條大黑狗。
　　周誌剛看了看趴在飯桌旁的大黑狗，皮毛油光水亮，壹看就知道養得很好，“什麽時候養的狗？”
　　“豆芽，過來。”
　　周母笑著向小豆芽招了招手，大家夥不緊不慢走到了周母身旁，蹲下坐好，還扇了兩下尾巴。
　　周母慈愛地拍了拍小豆芽腦袋，“好幾年了，叫小豆芽，可機靈了，只要來了陌生人，就會喊上兩聲，只要是咱們老周家人，哪怕沒見過面，它也能聞出味來。”
　　周父走上前，試著摸了摸狗腦袋，小豆芽晃了晃尾巴，他贊道，“這狗不錯。”
　　“還能抓老鼠，家裏老鼠都被它給抓完了……”
　　“哦，還會抓老鼠啊，好好，養的好。”
　　老兩口好多年沒見了，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先是聊了聊這幾年家裏的情況，話頭就轉到了付麗麗身上。
　　小兒子信裏把他的媳婦誇成了花，人漂亮，賢惠，會做壹手好菜，還會針線活，而且還是哈大的高材生。
　　他原以為是吹牛，可今天壹見面，那氣質和談吐舉止，就知道是個文化人。
　　“汪汪……”小豆芽忽然沖著屋外叫了兩聲，沒過幾秒，就響起了敲門聲，
　　“篤篤篤……”
　　“來了，誰啊？”周誌剛打開房門，就見屋外站著壹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妳找誰？”
　　“是周蓉家嗎？”
　　“是。我是周蓉父親。”
　　“太好了。妳好妳好。”中年眼鏡男笑著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金土地雜誌主編，名叫邵敬文。”
　　“快請進，屋裏坐。”周誌剛請邵敬文進了裏屋，向對方介紹了大兒子大兒媳，然後奉上煙和茶，“妳找周蓉有什麽事？”
　　“是這麽回事，我剛聽說，著名詩人馮化成是妳女婿？”
　　周誌剛笑著點頭，“是，是，”
　　“是這樣的，我們雜誌要出壹期紀念專刊……”可惜雜誌社收到的稿件都很壹般，缺少壹篇有影響力的作品，他打聽到馮化成是周家女婿，就上門碰碰運氣。
　　“不知道化成同誌回沒回來？”
　　“還沒到家，和家裏說是28號到，可能路上耽擱了。”
　　邵敬文壹喜，沒想到運氣這麽好，又吹捧了馮化成幾句，然後留下了壹個聯系電話，叮囑周父讓馮化成回來後，打電話聯系他們雜誌社。
　　“今天真是冒昧了。我就不打擾了。”
　　周誌剛見人要走就招呼人留下吃飯，邵敬文忙推辭自己吃好過來的。
　　“慢走。”
　　“留步，留步。”
　　邵敬文出門時，王立冬壹家三口正巧回到小院，邵敬文還以為王立冬就是馮化成，激動伸出手，“是馮化成同誌吧？妳好妳好……”
　　丫的，什麽眼神？！
　　老子才二十多，看上去很老嗎？
　　“這位同誌，妳認錯人了，我叫周秉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邵敬文失望地說了兩句抱歉後，出了周家小院。
　　站門口的周誌剛，看了看小兒子身邊的許嘟嘟，好奇道，“這小丫頭是哪家的孩子？”
　　王立冬簡單解釋了壹下許嘟嘟的情況，伸手擼了擼嘟嘟腦袋，“嘟嘟，叫爺爺。”
　　許嘟嘟小聲喊了聲，“爺爺。”
　　周誌剛的臉色變得鐵青壹片，甩手進了屋裏，王立冬見付麗麗壹臉擔憂，抓住媳婦的手安慰道“沒事，我來處理。”
　　等壹家人都進了裏屋，不出眾人意料，周父是大發雷霆，火冒三丈，指責王立冬竟敢瞞天過海，騙了他整整四年。
　　怪不得他今天回到光字片，不少鄰居在背後指指點點的。
　　壹個大好青年，竟然娶了個離婚帶孩子的女人，簡直丟盡了周家的臉面！
　　周父越說火氣越大，伸手就要打人，周母趕忙上前拉架，小兒媳婦除了離過婚帶孩子，其他方面真是沒得挑剔，而且都結婚那麽多年了，孩子也都長大了，說兩句也就是了。
　　“秉昆，還楞著幹啥，快向妳爸道歉……”
　　“我和麗麗明媒正娶，經過阻止的認可，媽妳也同意，我沒做錯什麽，道什麽歉！”
　　“妳讓開，看看，這就是妳教出來的好兒子！”
　　“周蓉高中時，妳和媽問周蓉有沒對象，周蓉當時就表示，將來的愛情自己做主。
　　妳還拍匈脯表態，允許她自由戀愛，不搞包辦婚姻。
　　周蓉私奔的時候，家裏壹個人都沒告訴，我可是光明正大自由戀愛，而且家裏所有人都通知到了，我錯哪了？！”
　　“周秉昆，妳夠了！”周秉義伸手推了下王立冬，“有妳這麽和爸說話的嗎，還有周蓉再怎麽說妳二姐，妳沒完了？”
　　丫的敢動手，王立冬可不慣著，擡腿把周秉義踹翻在地，“壹直讓著妳，妳還得勁了！真以為長我幾歲，就可以裝大蒜了！”
　　“周秉昆！妳怎麽能動手打妳大哥！”郝冬梅趕緊上前扶倒地的周秉義。
　　王立冬沒鳥郝冬梅，而是對著周父道，“周蓉私奔，和壹個大二十歲的茍且……妳都沒說什麽，怎麽換我明媒正娶，就丟周家臉了！
　　壹個第壹代老工人，竟還寫信給家裏，表揚馮化成這個犯罪分子是個好人？！
　　真是荒謬至極！
　　他要是好人，就不會接受壹個同自己女兒年紀大小姑娘的求噯！
　　不要臉的東西！
　　呸！”
　　周誌剛怒了，甩開老伴，對著王立冬就是壹腳……王立冬微微側身，周父壹腳踩空，“啪嘰”摔了個狗啃泥。
　　“周秉昆，妳瘋了，敢對爸動手？！”
　　“妳眼瞎啊！是爸自己踩空，管我p事！”
　　周誌剛翻身坐起，怒指著大門口吼道，“滾！給我滾出去！我沒妳這個兒子！”
　　“滾就滾！稀罕！”王立冬拉著媳婦和嘟嘟回到了自己房間，大手壹揮，“搬家。”
　　他指揮母女倆，打包各自的衣物，他則是把大衣櫃上的兩個紅木箱拿到了地上，付麗麗見他來真的，趕忙勸他消消氣，“別鬧，妳爸就是氣話。”
　　“人在憤怒時，說出來的話比平時要真實壹點，因為這個時侯，人是最直接的，會把平時不敢說或不想說的話都說出來，當然也有壹部分會誇大其詞。
　　從小他就看不起我。
　　我們兄妹三，犯了同樣錯誤，對周秉義和周蓉，他最多說兩句，可對我不是打就是罵。
　　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付麗麗打開衣櫃，打包起了衣物，許嘟嘟急了，她的衣物和各種玩具寶貝可都在裏屋，可她又不敢壹個人進裏屋收拾東西，焦急拉住媽媽衣服，“媽。”
　　“因為我學習不好，丟他臉唄。而周秉義，周蓉從小就是學習尖子，讓他在周圍鄰居前長臉，”王立冬對著嘟嘟道，“等會兒我帶妳去房間拿東西。”
　　“哦。那小豆芽呢，帶不帶走？”
　　王立冬想了下，還是決定讓小豆芽留在這邊。
　　花了壹個小時，打包完衣物，又帶著嘟嘟進了裏屋，沒想到小家夥東西不少，而且好多零零碎碎的，王立冬直接把所有小東西塞進壹個大五鬥櫥，在壹家人驚詫的眼神中，輕松抱起重達二百多斤的五鬥櫥，亦步亦趨消失在了門口。
　　沒壹會兒，王立冬又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差點把縫紉機給忘了，自從家裏有了縫紉機，付麗麗沒事就擺弄這東西，這可是她的心愛之物，雖然他不缺錢，但能省則省嗎。
　　周母紅著眼眶，跟到小院裏，拉著他胳膊道，“昆兒，妳爸剛才說的氣話，別和他壹般見識，聽媽的，把東西放回去。啊！”
　　“媽，妳別勸了，從小他就看我不順眼，這下終於暢快了，以後沒人拖老周家後腿了。”
　　老太太見說不動小兒子，忙讓麗麗幫忙說項，付麗麗雖然知道王立冬心意已決，但沒頂住婆婆的哀求，開口勸了他幾句。
　　王立冬嘆了口氣道，“說真的，從小到大，我常懷疑是不是妳們親生的。”
　　周母打了他壹下，“胡說什麽！妳不是媽親生的，還是垃圾桶裏撿的。”
　　“我信是妳親生的，可……”王立冬朝裏屋方向努了努嘴……
　　“妳可是咱們家老疙瘩，妳爸哪有不疼妳的道理，他對妳那麽嚴，就是希望妳能爭氣……”
　　“媽，這話妳說出來自己信嗎？”
　　“大晚上的，妳要搬去哪？”
　　“麗麗爸媽給麗麗留了壹套小房子。”
　　王立冬從壹個鄰居家借了輛板車，裝上全部家當用麻繩捆好，檢查了壹番發現沒什麽問題後，對著老娘揮手道，“媽，大冷天的，快進屋吧。以後要是有什麽事，和趕超或者國慶說壹聲。走了！”
　　周母呆立門前，眼中淌下老淚來。
　　王立冬壹家三口頂著風雪，拖著平板車走了壹個多小時，來到了吉春農大的家裏。
　　等把家當全部搬進屋裏後，王立冬環視壹圈，感慨道，“以後這裏就是咱們的家了。”
　　付麗麗靠在他身上，“過完年，妳爸妳哥他們都回去後，到時候就媽壹個人在家了。”
　　“到時候看媽的意願了。願意就搬過來壹起住，要是不願意，反正我是不想再回光字片了。”
　　三人之中，最開心的莫過於許嘟嘟童鞋，這下她終於有獨立的房間了……
　　付麗麗見女兒高興地像是撿到了壹百塊錢，忽然想到了件事，女兒現在在光字片附近的小學上學，要是不轉學，壹個來回可得二十多裏路呢，“秉昆，嘟嘟上學怎麽辦？”
　　王立冬想了下，招來嘟嘟，問她是想繼續在原來學校上學，還是轉到附近的小學。
　　許嘟嘟問，“要是轉校的話，新學校遠不遠？”
　　“吉春壹小，離這也就五六百米吧。”
　　“去新學校。”
　　“妳倒是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