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風雪交加 4K

　　隨著水霧消散，武懷情也重新回到了溪水邊。
　　與此同時，原本昏迷在旁的李霄明竟突然掙脫了丹藥效力，強撐著蘇醒了過來。
　　她神色雖有些恍惚，卻脫口大喊了壹聲：“寧塵！”
　　武懷情都不禁被嚇了壹跳，詫異回眸。
　　“道長...竟然醒啦？”
　　武懷情心思壹轉，很快露出人畜無害的淺笑，連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妾身還以為道長得再昏迷許久，沒想到醒的那麽早。”
　　“...剛才發生了什麽？'
　　李霄明晃了晃螓首，勉強恢復壹絲清醒，沈著臉色環顧四周：“那個男人去了哪裏？”
　　武懷情輕聲道：“那位公子給道長服下了療傷丹藥，但會嗜睡昏迷壹陣。趁此機會他與妾身交代了幾句後就抽身離開了，似乎是不想太過打攪我們。”
　　李霄明面露壹絲異色，略作感知，很快也發現肩上傷勢好轉許多。
　　“他...沒有對妳做些什麽嗎？”
　　“怎麽會呢。”
　　武懷情攏發莞爾道：“那位公子謙遜有禮，待妾身很好。只是見道長妳對他稍有些芥蒂，這才不便多留的。臨走前還叮囑妾身，定要好好照顧傷勢未愈的道長才行。”
　　李霄明聞言臉色壹陣變幻，壹時抿唇無言。
　　不知為何，此刻心中莫名升起壹股空蕩蕩的失落感...也有幾分內疚自責。
　　片刻後，她幽幽輕嘆壹聲：“此事是貧道不對，太過多疑，令救命恩人心生不快。反倒是他還想著要體諒我們，實在是令貧道慚愧不已。”
　　“沒事的。”武懷情柔聲安慰道：“待將來有緣再見，道長再好好招待那個男人便可，他定然不會與妳太過計較。”
　　“...夫人與那個男人才認識不過壹兩個時辰，已是如此熟悉？”
　　“剛才道長昏迷之際，我們還是聊了不少的。”武懷情掩唇狡黠壹笑：“比如說，那位公子他其實很喜歡道長的姿容美貌，這幅藏在道袍下的豐腴身段更是令他愛不釋手，只可惜美人無意，實屬悵然無奈。”
　　李霄明呆然壹瞬。
　　旋即，她連忙輕啐壹聲：“真是個輕浮的男人，竟然連貧道這道姑都要覬覦。此番出手果真沒按好心。”
　　不過話是這麽說的，但其冷肅熟媚的玉顏上卻泛起壹抹異樣紅暈，下意識揪了揪道袍胸襟，美眸間仿佛蕩漾起絲絲秋波，既有懷念之意、也有些欣喜甜蜜之情。
　　只是這幅含春媚態不過片刻，李霄明很快恍惚回神，暗惱自己怎得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道長，莫不是妳也舍不得那個男人離開？”
　　武懷情笑吟吟道：“要不然，我們試著去追壹追看看，能否將他喊回來？“
　　“千萬別。”
　　李霄明連忙出聲勸下：“人各有誌，我們也不好強留。況且那個男人如此貪圖美色，貧道更擔心妳會被他占了便宜，這可不行。”
　　言至此，似是覺得這番話說的有些古怪，她又板起嬌顏，故作嚴肅的輕咳壹聲：“就像夫人剛才說的，將來若是有緣定會再見。這等修為驚天動地的強者，往後遲早會有機會再見他大放光彩，又怎會銷聲匿跡。”
　　武懷情嘴上應著‘是’，眼底卻帶著明媚笑意。
　　有趣。
　　雖然記憶被功法封存，但此女心底果然對寧塵依舊抱有朦朧好感...哪怕當著寧塵本人並未表露出來。
　　只不過，接下來這千年時光可得好好安排才行。
　　在李霄明未曾註意的角落，武懷情摩挲著胸前發絲，狐眸中泛起絲絲冷色。
　　...
　　...
　　隨著眼前玄光逐漸消散，寧塵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他剛站穩腳步，便立刻凝起目光掃視四下，發現自己依舊身處壹片茂密樹林之中。
　　但不同於不久前的淡雅月景，如今此地正經歷著壹場凜冽風雪，呼嘯寒風宛若幽鬼低鳴，林間不斷回蕩著寒風浮蕩之聲。
　　“這裏...似乎還是玉瓊宮遺址之外？”
　　寧塵用神識隨意壹掃，便確認了此刻身處的大概方位。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發現魂體比起之前已變得更為虛幻不清，幾乎都只能看見壹團模糊虛影。
　　寧塵無奈失笑：“這下子，可得要被人當做是孤魂野鬼了。”
　　只是回想起剛才得知的壹切，他的神情仍有些凝重。
　　他沒在武懷情面前表現出來，但並不意味著他未深思過其中的詭異之處。
　　——武懷情布下的這場大局，究竟是獨屬於回塵逆夢之中，還是在原本的時空本就如此？
　　若自己體內的諸多殘魂若皆由武懷情的布局而來，那自己這數萬年來所做的壹切，又是否當真改變了太陰族、乃至虛狐族的歷史？
　　還是說，這壹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壹場跨越數萬年的悠久大夢？
　　“莫要多慮。”
　　但在此時，魂海內又響起壹絲低吟：“妳所走過的每壹步，都有我們親眼見證。縱然因果錯亂，這場回塵逆夢終究掌握在妳自己手中。”
　　“...我還好，只是此事彎來繞去的有點頭疼。”寧塵拋開雜念，輕笑壹聲：“我會盡量走完這最後壹步。”
　　“......”
　　寧塵似有所察覺，眼神微動，很快莞爾道：“雖然開口安撫我，但憐兒其實也挺在意懷情剛才那些話？”
　　“當然在意。”九憐語氣微妙，仿佛是在鬧別扭般嘀咕道：“聽她所說，妳我二人的相遇豈不是成了旁人布局所成。”
　　寧塵對此倒是心態平穩，輕聲道：“憐兒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
　　“誰會喜歡。”
　　九憐嘟噥了幾下，但最後還是沒再多說什麽。
　　她剛想隨口扯開話題，卻聽身旁白紗女子低沈道：“當年身為壹縷殘魂的我會來到武國、甚至是進入塵兒體內。的確感覺到了壹股微不可查的牽引之力，似是冥冥中有壹個聲音在呼喚著我。”
　　“咦？”
　　九憐聞言神情壹怔。
　　她壹臉詫異道：“我沒有這種感覺啊。”
　　寧塵原本還想動身飛起，聽見魂海裏的交談聲，動作也不禁壹頓。
　　“憐兒...妳沒有？”
　　“我是寄宿在刀中，外面的動靜自然絲毫不知。”九憐語氣古怪道：“我只知厄刀壹直被埋藏在土地深處，不知歷經多歲月才被人恰好挖掘出來，卻被當成燒火棍扔在廚房裏面。”
　　“...或許，塵兒身上所得的機遇，也並非全是那個狐女所為。”
　　白紗女子冷靜沈吟道：“至少，九憐有可能就是超乎布局之外的‘異數’。”
　　寧塵若有所思。
　　九憐在思索片刻後，很快重新露出輕快笑意，顯然是心底的郁悶壹掃而空。
　　這幅溢於言表的喜色，讓壹旁的白紗女子不禁搖了搖頭。
　　“咳、先將這些將來之事暫且放到壹邊。”
　　九憐臉色微紅，連忙將話題扯回：“看臭徒兒妳現在的模樣，還能否出手壹戰？“
　　寧塵稍整心緒，試著調動起魂力。
　　但感知片刻後，他很快咂舌道：“魂力難以外放，或許還能出手。但我隱約有感覺，壹旦出手，可能就會被徹底送出回塵逆夢了。”
　　“...看來，這的確是最後壹步。”
　　“對了。”
　　寧塵見方圓百裏內暫且沒有人影，索性將懷裏的兩枚血珠壹把取出：“剛才懷情在七星連珠玄光降下時突然塞了過來，我隱約聽見她說是什麽‘血脈’，不知是為何物？”
　　“我瞧瞧。”
　　九憐仔細探查片刻，眼神微凝：“當真是‘血脈’？”
　　見寧塵面露疑色，她很快解釋道：“並非是妳印象中的太陰血脈、龍族血脈之流，而是蘊含其生氣與魂力的精血。”
　　“她們為何要將此物...”
　　“或許，算是壹個保險。”
　　九憐沈吟道：“哪怕她們當真遭遇不測，只要有此血延續，或許同樣能從中孕育出壹位嶄新生靈，就如同誕下子女壹般。”
　　寧塵聽得面色復雜，將血珠默默收回懷中。
　　縱然能讓這些‘血脈’復蘇成人，又如何還能算得上她們本人。
　　“...先離開這裏吧。”
　　寧塵稍稍平復心情，冷靜道：“此地周遭百裏風雪連綿，更沒有交戰的動靜，我們得另尋出路才行。”
　　他先來到了玉瓊宮遺址的門前，本想試著再闖壹闖仙宮。
　　但大門本身似被布下了某種啟門之陣，根本無法通過外力連通玉瓊宮內部。待嘗試幾回後，寧塵終究沒再繼續耗下去，無奈朝其他地方探尋。
　　...
　　風雪的範圍，比想象中更為廣闊。
　　如同天地都被徹底凍結冰封，放眼所及唯有壹片白雪皚皚，風雪霧朦，仿佛萬物生靈都在徹骨的寒冬中消逝殆盡。
　　寧塵頂著寒風已飛出千裏有余。
　　直至這時，他才逐漸看見了人族生活的炊煙痕跡。
　　“也不知這到底是哪壹年，竟會有如此大的雪...”
　　寧塵本想飛入鎮中找人問壹問，但很快想起自己眼下可沒法見人。
　　縱然是武者遍地的世界，他這‘孤魂野鬼’突然冒出來，想必也不會誰能輕松信任，不直接出手驅鬼降魔都算好事了。
　　“但盲目四下亂轉，又該如何達成目的？”
　　寧塵面色有些凝重。
　　如今的他無法再幹涉戰局，若再發生什麽激戰，或許自己也只能出手最後壹次。
　　最重要的是，這最後壹場回塵逆夢仿佛壹下子丟失了目標，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嗯？”
　　但在此時，他突然皺起了眉頭。
　　九憐疑惑道：“有何發現？”
　　“隱約聽見了壹點嬰兒啼哭聲。”
　　寧塵身形微頓，低頭看向下方小鎮荒林間。
　　九憐詫異道：“是有嬰孩的氣息，難道是何人將其丟在了這裏？”
　　“如今大雪連天，若是些不負責任的父母，的確能幹得出這種事。”
　　寧塵心思壹動，已然沈著臉色從空中迅速飛落。
　　雖然風雪呼嘯不止，嬰孩的啼哭聲也無比微弱，但他還是很快尋得了嬰孩所在的方位。
　　“...妳要救這孩子？”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寧塵隨手掃開樹枝上堆疊的白雪，沈聲道：“或許這就是我此行的目標。”
　　並非是單純的善心泛濫，而是他能明顯感覺到心神震顫，顯然有所預感。
　　這嬰孩若非此行目標，定會是與自己有些關系的...
　　寧塵很快腳步壹頓，怔怔看著壹顆大樹下的繈褓。
　　紫色綢緞包裹著兩層單薄棉布，半露出壹張早已凍僵發紫的稚嫩臉蛋，仿佛只剩下求生本能般在沙啞啼哭著。
　　他陡然回神，強忍住心頭顫動，快步上前將險些被風雪埋進地裏的繈褓抱起。
　　“嗚...”
　　繈褓裏的嬰孩虛弱嗚咽，連眼角的淚水都已經結冰，將嬌嫩的肌膚凍出道道紫黑傷痕，血跡斑斑。
　　“她很虛弱。”九憐沒細問寧塵出手的緣由，只是輕聲道：“雖然暫且還有壹口氣，但若沒有天材地寶治其傷勢，可能用不了多久也得夭折。”
　　寧塵默默從錦囊出取出壹枚藥力較弱的靈丹，碾碎後將些許粉末送入其凍僵的嘴唇之中。
　　借助魂力蘊養，讓靈丹藥力在其幼小身體內小心翼翼化開，慢慢滋潤其被凍壞的肺腑。
　　九憐低聲道：“妳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嗯。”
　　寧塵臉色沈重，微微點頭：“她是紫衣。”
　　雖然懷中的嬰孩面容青紫僵硬，更是絲毫看不出其長大後的容貌。
　　但雙方曾靈肉交融，即便化作嬰孩，他又怎麽可能會認不出其身份。
　　“當真...”九憐話語微頓，看了眼嬰孩身上包裹著的紫色綢緞，不禁低吟道：“還真是‘紫衣’。”
　　“她為何會在這個地方。”
　　寧塵眼神凝重，沈吟道：“我記得紫衣當年是被陰戮收養，但這裏距離太陰密宗路途還頗為遙遠。”
　　“——放下那個孩子。”
　　但在此事，壹道如同風雪般冷冽的女聲驀然響起。
　　帶著壹絲玄妙劍意，嗓音如同鎮魂之劍倏然湧入腦海，令寧塵神情不由得壹怔。
　　他驚疑不定的循聲望去，在風雪後看見壹位女子踏雪無痕的緩緩走出，壹襲素白絨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而對方的容顏相貌——
　　寧塵不禁瞪大雙眼：“無暇姐！”
　　花無暇冷眸微凝，將玉手搭在了腰間劍柄上：“妳這惡鬼是如何知曉我...嗯？”
　　話至當口，她卻突然露出壹抹異樣神色，抿緊朱唇，竟壹時間沈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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