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壹章 妳要是真的喜歡我

　　“那能怎麽辦呢？我們壹家人都這樣，也沒有什麽別的本事，這些年其實也就靠我爸早年的壹點積蓄，加上人家時不時有個疑難雜癥找上門來，包括給人看看參什麽的，才多少有點收入，不瞞妳說，我爸自學過相術，好幾次都想出去擺攤相面去了，後來他實在是怕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運動，又要被抓，才沒去！”
　　跟金枝手拉手逛街、閑聊，是壹件會讓陸子堅很覺愜意的事情。
　　聊聊她的工作，聊聊她們家，聊聊中醫這不太受重視甚至被打壓的現狀。
　　聊聊陸子堅的大學和專業，聊聊陸子堅的創業，聊聊陸子堅當初是怎麽想到給旭日升冰紅茶在公交車上打廣告的……
　　話題太多了。
　　當然，稍加旁敲側擊，就不難知道了陸子堅前世所不知道的壹些事。
　　之前無論是跟金秀單獨聊，還是跟她們姐妹倆壹起聊天，其實都覺得有些不大好問的出口的事情——
　　比如說，金壹趟今年才六十來歲，雖然按規矩肯定該退休了，但別管中醫西醫，國人的觀念之下，醫蔔星相這四類，都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越老越吃香的。金家經濟條件看上去並不是很寬裕，老爺子名聲在外，為啥不接診呢？
　　原來也接，偷偷接，非熟人介紹他不接。
　　沒有行醫資格證，怕查。
　　老爺子1929年生人，自幼便稱天才。
　　他五歲讀書，十四歲開始學醫，輔仁大學畢業，大學期間已經開始做大夫了，剛建國那幾年，他那小診所的生意正經很好，後來覺得形勢不對，他把賺的小黃魚和袁大頭都埋到地下，主動加入了國營醫院，壹邊拿工資，壹邊自學西醫。
　　老頭兒本事是真大，但性子也是真傲，嘴也損，用那時候的話說，不善於團結同誌！結果後來因為偷偷接診掙外快，被醫院抓了典型！
　　開除公職，罰沒所得，不準行醫！
　　這還不算完，特殊時期壹到，第二年他就被揪出來了，批鬥，遊街！
　　第壹任妻子憂懼而死，也沒給他留下個壹兒半女。
　　幸而他醫術的確精湛，雖然行醫年歲不長，卻真的是治好過不少人，關鍵時刻有人出手幫忙，把他救下了，雖然窩在家裏沒工作，至少不批鬥了。
　　70年，他娶了金枝和金秀的媽媽。
　　然後就是用小黃魚去黑市換吃食，想給剛生了閨女的老婆補身子，結果被抓，又是朋友出力，沒判成現行反革命，按投機倒把判的，三年半。
　　壹直到現在，就今年，金秀本來已經被解放軍藝術學院相中了，結果政審沒通過，這才去的北舞。而金枝的大學學了西醫，畢業之後卻進不去首都的任何壹家醫院，分配方不接受，政審通不過，這才無奈找了家不查政審的私人藥店——反倒又是她爸當年結交的人脈，人家信得過的是她爸。
　　總之，老爺子的壹生，頗有曲折。
　　“也是哈，老頭兒自己，能壹手把妳們倆拉扯大，也是不容易！”
　　陸子堅感慨著，嘆口氣，“算了，那顆參還是送給老爺子吧，讓他老人家補補。也算我謝謝他幫我養了這麽好壹個媳婦兒！”
　　“哎呀妳呀……”
　　金枝又嬌嗔著埋怨。
　　她的個頭兒大概168左右，跟陸子堅手扣手走在街上，講真的是宛如壹對璧人——要是她今天也穿著風衣啊、呢子大衣之類的，就更完美了，她現在身上的這壹件羽絨服，略顯臃腫，也明顯舊了。
　　陸子堅做人做事，向來觀察入微，之前惦記的人還是金秀的時候，就特別留意到過，先後兩次金秀身上穿的羽絨服，壹次新、壹次舊，而且舊的那壹件，已經明顯比較舊了，由此其實已經知道，她家裏別看住著那麽大的宅子，其實經濟情況絕對算不得樂觀——金秀也說過，窮，沒錢！
　　現在就明白了，老頭兒沒個正經工作，也沒退休金，幹點私活兒還得偷偷摸摸，有倆閨女要養，還都讀大學，住那大宅子的花費又很是不低！
　　這兩年金枝開始上班了，其實已經是他們家經濟上比較寬松的時候了。
　　剛才還問過金枝，她壹個月工資二百四，加上接診獎金啊、開藥提成啊什麽的，偶爾周末也過來坐個班，給個加班費，壹個月大概是不到四百塊錢。
　　大約是這個年頭兒小診所大夫的正常價吧！
　　但是很顯然，沒有大醫院、國營醫院裏的各種福利和保障。
　　正走著，不知不覺裏，天倒是漸漸放晴，陰霾散去，好幾天沒見過的太陽，灑下明亮的光輝來，兩個人都下意識地在某壹刻註意到太陽出來這件事，就近乎又不約而同地壹起站住，仰臉兒，看著這首都冬日難得的暖陽。
　　但忽然，金枝楞了壹下，擡手看表。
　　“天哪，都兩點多了！”
　　陸子堅失笑，“那就……幹脆曠工？反正也請假了！”
　　但金枝不同意，“不大好！我還是趕緊回去上班！跟經理賠個不是，應該也就扣半天！到這個星期天，我過來補個班就是了！”
　　她說著就要著急回去，卻把陸子堅壹把扯住。
　　然而兩雙眼睛四目對視，陸子堅偏又遲遲的不開口說話。
　　金枝羞不可抑，但又同時感知到那股情意綿綿，“妳想說什麽，說話呀！”
　　“咱找個平常方便見面的地方唄？”
　　陸子堅的手，不知不覺就扶住了女孩子的腰，但嘴裏的話沒停，“我總不能真的老是去妳們店裏買人參吧？”
　　金枝又笑，眼眸轉開，情動而又心怯，“找什麽……約會的地方呀！”
　　陸子堅的身子開始前探，“妳告訴我妳都是什麽時候有空，我提前去我家裏等著妳，行不行？”
　　金枝抿嘴，笑著轉回目光，看著他，“不去！”
　　“嘖……”
　　陸子堅想了想，壹副痛下決心的模樣，“那我趕明兒就再上妳家去壹趟，去跟老爺子聊聊他姑娘的事兒？”
　　“也不行，不許妳去！”
　　她嬌嗔壹句，想了想，笑容漸漸變淡，“妳要是真的喜歡我，想跟我在壹塊兒，就答應我壹件事，好嗎？”
　　“妳說。”
　　“咱倆的事情，妳容我慢慢跟我爸說，尤其是金秀那邊，我總得慢慢想個辦法，把她穩下來！她是真的喜歡妳，要是哪天她忽然知道，妳居然在跟我談戀愛，我怕她……唉，這個丫頭啊，可是個驢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