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四章 偷梁換柱
　　我拿著壹大包衣服，不好回家，實際上我所謂的家，只是幾張破蘆席搭起的棚子，就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社會主義特色住戶區——棚戶區，棚戶區中住得全是黑戶，窮得叮當響，連老鼠也不敢從棚戶區過，因為不管是狗貓老鼠，只要被棚戶區的窮光蛋發現，壹定會被抓住了弄死，然後剝皮吃肉。
　　我在夫子廟街口叫了壹輛“馬自達”，哥們可千萬別理解成海南名車“馬自達”，南天市被喚做“馬自達”的，就是三個輪的柴油三輪摩托車，我把壹大包衣服扔上去，談好價錢，真奔印刷廠。
　　我到廠裏時候，職工們已經下班了，門房的老王白了我壹眼，惡聲惡氣的道：“都下班了，妳這時到廠來幹什麽？”
　　我回道：“我進廠關妳什麽吊事？又想來和我嘔氣是吧？”
　　王老頭道：“領導們正在開重要的會議，不許閑人進去，妳要是沒什麽大事，就不要進廠。”
　　我壹楞，心道：“吳老鬼回來了，他不是在向陽漁港裏玩妹妹嗎？不會是廠裏出了什麽大事吧？”忙問道：“吳書記回來了？”
　　王老頭怒哼道：“姓吳的算個雞巴，妳到底走不走？”
　　我心思壹轉，換了壹副笑臉道：“我說王師傅，吳書記要我買了點東西，放在他的辦公室裏，我上去放好了立即就下來。”
　　王老頭猶豫了壹下道：“好——！我跟妳壹起上去，放好東西立即走。”
　　我心裏直犯嘀咕，什麽會啊？搞得神神秘秘的，心中已有打算，果然等王老頭鎖了門後，和他壹起上到三樓，趁老王不註意，背對著他，使起開鎖手手段，打開吳愛國的辦公室門，把衣服放到吳愛國辦公室的外間的壹個櫃子裏，也就是鄭鈴辦公的地方，拍拍手，在老王的壹路保鏢之下，出了廠門。
　　老王目送了我很遠，方才收回視線，我好奇心特重，怎麽可能就此回去？在廠圍墻邊繞了壹個大圈後，找到了個僻靜無人處，順著墻邊的大樹爬上了圍墻，翻到了廠裏面來。
　　方才我上到三樓都沒有發現有人在開會，這次我小心翼翼的上到四樓會議室，從樓梯過道邊，慢慢的向外探頭，這壹看，就看出問題了，只見廠團委書記楊斌，正坐在會議室門前抽煙，那樣子就象壹條看門兒狗，裏面人的說話聲音很大，但嗡聲嗡氣的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什麽。
　　這時天已經黑了下來，我縮回頭，悄悄的爬到了五樓，使出我高超的開鎖本領，打開了四樓會議室上面的這間房門，這間辦公室是放資料的，裏面全是圖紙，廠裏的窗戶全是鋼制的，結實的很，我打開窗戶，從腰間解下九節鞭，把鞭尾固定在豎的鋼窗框上，鞭頭扣在腰間的皮帶上，然後手拿鞭身，雙腳勾住鋼窗邊框，頭下腳上的慢慢降到四樓會議室的窗戶上面，不聲不響的把眼睛湊了上去。
　　只見會議室裏人還真不少，有廠長張松學、廠辦主任潘健、勞資處長周其武、工會主席李國華、幹部處長張波、財務處長達正年、生產廠長李正讓、質檢處長雷國權、設備處長王義、供銷處長錢仁義、壹車間主朱有福、小車班班長盧家忠，真是濟濟壹堂，單單就少了廠第壹把手，黨委書記吳愛國。
　　我眼睛壹掃，已知大概，象我這種在江湖混的，壹到新地方本能的就是盡快的熟悉情況，要不然得罪當地的地頭蛇，被打死也算正常。
　　當年的工廠裏的風氣還純得很，比不得鬼域江湖，但我到印刷廠後，還是本能的摸清了大概的情況，這個張廠長，我和他的等級相差太多，根本沒機會巴結他，而他也以為我是吳愛國弄來的人，看見我時，不自然的會露出極厭惡的表情，雖然那種厭惡的表情壹閃即逝，但怎麽能逃得過我的法眼？
　　吳愛國就是我在這個廠的根本，在我沒建立自己的人脈之前，必須死死抱住他的大腿，現在坐在會議室裏的，全是印刷廠的老人，吳愛國的新提拔的人壹個也沒有。
　　我屏住呼吸，聽他們說話。
　　工會主席李國華道：“好了，到目前為止，姓吳的資料我們已經全部整理齊了，大家也討論的差不多了，吳愛國共計貪汙廠子裏的人民幣三萬四千七百元，零頭就不說了，還有小江做出巨大犧牲拍到他腐敗的照片，小江的說詞，我們幾個也早合計好了，小江也把內容記熟背爛了，現在沒什麽問題的話，大家聯名簽個字，資料我會直接遞交省廳組織處的處長楊青山手中。”說完話，把文件向下傳，幾個廠領導開始各自簽名。
　　那時中國還沒有成立專門的反貪機關，幹部的問題要反映到各級組織機關。
　　勞資處長周其武接口道：“只要把姓吳的壹扳倒，在他手中提的幹部召的人，要在最快的時間裏找個理由開除，實在開除不了的，打入十八層地獄，再逼他自己走。”
　　我聽得倒吸壹口涼氣，這些老家夥，真不是壹般的狠，他們提的小江是誰？難道是——江媚？
　　張松學忽然道：“有件事我要問壹下，小鄭是怎麽回事，有小江壹個貼身在吳愛國身邊已經足夠了，犯不著再犧牲小鄭，劉勇壹家可是老實頭，萬壹有個想不開，不是害了人家壹家？”
　　廠辦主任潘健攤開手道：“這事我還要問妳哩！還有那個小滑頭柴化梁又是哪來的？”
　　幹部處長張波道：“這樣說來，小鄭的事我們都不知道，是她自己貼上去的，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其實只要她再堅持幾天，我們就可以扳倒吳愛國，之後自然會還她壹個公道，但是她既然自己受不苦投靠吳愛國，就怪不得我們了，姓吳的壹倒，還是把她打回原型，回壹車間做苦力去，到時老朱妳要多照顧照顧她了。”
　　壹車間是全廠最大的車間，車間主任朱有福嗡聲嗡氣的道：“這個不用妳交待，鄭鈴那個B丫頭，我早晨已經痛罵過她了。”
　　財務處長達正年陰陰的道：“說起來妳們有些人就是沈不住氣，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既然局領導不尊重老書記的意見，不尊重我們全廠老職工的意見，非要弄個外人來敗壞我們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我們就有權反擊，采用這種姑息養奸妙計，可輕易除去姓吳的。”
　　生產廠長李正讓道：“只是代價太大，只是壹年工夫，連吃連拿的，就讓姓吳的花了廠裏三十多萬！”
　　達正年陰笑道：“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區區三十萬和整個廠比起來，哪個重要啊？還好李主度和廳組織處的楊處長是戰友，要是沒這門路，廳裏把這資料再打回局裏，要局裏處理，局黨委書記包賢友、局長莫樹國、組織處長劉華北，可都和姓吳的是壹丘之貉啊！”
　　張松學擺了擺手道：“只要廳裏的楊處長帶人來，我們眾口壹詞，又事實資料俱在，又有小江的人證，姓吳的往哪跑？就是請李主席關照壹下廳裏的領導，照顧壹下小江的名聲，決不能因為這件事，把人家壹個好好的小媳婦給弄臭了，那樣的話，就算扳倒吳愛國，也是兩敗俱傷，要是江媚有個想不開，尋個短見什麽的，我們這幫人的罪過就大了。”
　　工會主席李國華點頭道：“這事我早就和我的老戰友透露過，江媚同誌就象我們以前的地下黨，付出的太多了，這事壹了，我提議，年底廠裏的分房，給江媚、楊斌夫妻留套最大的，妳們有什麽意見？”
　　幾個老鬼壹齊呵呵笑道：“那是當然的事。”
　　我終於親耳聽到，他們說的“小江”，就是江媚。本來我還唆著吳老鬼暗算人家哩，想不到人家的套兒早就做好了，可憐吳老鬼被人家網得死死的還不知道，江媚那個小妖精裝得也真象，可以去演戲了。
　　這就應了壹名俗話，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妳吳老鬼是壹把手怎樣？別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來我的計劃也要提前了，這時要是倒了吳老鬼，我還得回水西門打牛混世去，江湖哪有國營廠好混呀，真個是刀頭舔血，常常為幾十塊錢，兩幫人打得頭破血流，壹個不小心被公安逮到送進苦窯就慘了，不行，我非得助吳老鬼壹臂之力不可。
　　小車班班長盧家忠簽完了最後壹個字，把文件又傳給了李國華，李國華把簽過字的材料全放進了壹個檔案袋中，用膠水把封口封好，放在手邊。
　　工會主席李國華說道：“還有壹件事，聽說國家對於企業的改革還會深化，從明年開始，各廠的書記將不再管經營、生產上的事了，而且極有可能書記、廠長由壹人兼任，同時，國家將會取消計劃經濟的模式，不再用行政手段調撥各廠的任務，各廠的任務，要自己出去跑，上不封頂，下不保底，誰有能賴誰過得好，沒有本事的廠子由他自由淘汰，國家不會管了，要求把計劃經濟下的供銷部門，拆分成供應、營銷兩個部門，而營銷將會成為企業的龍頭，全廠都會圍著銷售轉。”
　　廠辦主任潘健壹拍大腿道：“我明白了，本來每年五月份，局裏都會招集各廠的壹把手，集中起來開行業例會，今年說是國家有重大的政策調整，行業例會忽然改到八月底，想來壹定就是這事了！”
　　財務處長達正年接話道：“要是那樣，資金流動就更活了，要是姓吳的利用局裏的關系網，身兼廠長、書記兩職的話，我們就根本沒法控制他了。”
　　工會主席李國華道：“所以要快，今年八月份的行業例會至關重要，我們壹定不能讓姓吳的去，在新政策下，我們廠要是過渡得好的話，全廠還能繼續生存、發展，要是交到不該交的人手中，在這種靈活的政策下，我們廠遲早會給別有用心的人掏空，那時，就害死全廠職工了，我們今天身在其位，當斷不斷，將會成印刷廠的歷史罪人。”
　　幾個老家夥壹齊拍手稱是。
　　勞資處長周其武道：“至於成立營銷處，妳們幾個有什麽好的人選？”
　　廠長張松學笑道：“營銷這事兒，要腦子活，年紀輕的，還要對廠子忠心的職工才行。”
　　周其武笑道：“妳們看楊斌怎麽樣？他家父親是廠裏的老職工，他又當了壹年的團委書記，廠裏的小年輕也認識得不少，在年輕人中也有點威望，既對廠子忠心，領導能力上也算是磨煉過了，我看盡管放他在前面沖，我們在後面給他做後盾就行了。”
　　幹部處長張波接聲道：“我也有這種想法，將來真要成立營銷處，我看還是以年輕人為骨幹，這樣的話才比較有活力，某某某不是說過，這世界既是屬於我們的，也是屬於年輕人的，但歸根到底還是屬於年輕人的，只要我們在後方掌好舵，前面沖鋒陷陣的事，我們盡管放手讓他們去幹就是了。”
　　張松學笑道：“那麽就這麽定了。”拿起手中的材料，交到工會主席李國華手中道：“今天天晚了，明天壹大早，全廠職工就拜托李主度跑壹趟省廳了。”
　　工會主席李國華笑道：“這是我份內的事，張廠長不必客氣，但是這份材料我也不好帶回家，萬壹在路上遺失，就前功盡棄了。”
　　張松學笑道：“那就鎖在辦公室的保險櫃中吧，我們下去之後，叫老王把辦公樓的大門鎖好了，今晚不許任何人進來，再者說了，就算有賊，也不會偷這種東西對吧！”
　　李國華笑道：“那麽就散會，周處長、潘主任跟我壹起去辦公室。”
　　李國華要周其武、潘健和他壹起辦公室，也是起到了壹個見證的作用，李、潘、周三個老鬼鎖好了材料之後，關了走廊的燈，跟在張松學等人壹起出廠去了。
　　中國自春秋以來，就有壹群人活躍於野史之中，就是我這種人，民間喚做“雞鳴狗盜”之輩，和“登徒子”的大名並駕齊驅。
　　我自小在道上混，也不是第壹次偷東西，但是偷這種沒有的廢紙還是第壹次，我聽到他們說“散會”之後，就悄悄的縮回了五樓資料室，輕輕的關好窗戶，先找個地方躲了起來，大約半個多小時後，方才開門出去，小心翼翼的摸到三樓工會主席辦公室。
　　要想在晚上偷東西，生個麻雀眼可不行，我的眼睛壹旦適應了黑暗，只要借助少許光亮，就能看清東西，更何況現在才是二十壹點多壹點而已。
　　我用專門的開鎖工具輕輕的捅打開李國華辦公室的大門，又反手輕輕把門關上，黑暗中站了壹會兒，然後借助外面的光亮，漸漸的看清了辦公室裏的情況。
　　工會主席的辦公室，我以前來過壹次，印象中保險櫃好象在裏間的辦公室，裏間的那道門自然也難不住我，我順利的打開了裏面的門，憑以前偷東西的經驗，很快的就找到了保險櫃的位置，借著打火機微弱的光亮，看著那保險櫃樂了。
　　那種保險櫃的鎖，正是不久前我和狗尾勇研究的市面上最新式的那種，狗尾勇的大名叫陳勇，他家老子陳福貴就是這家保險櫃廠的高級技師，他陳家世代以制鎖開鎖為生，陳福貴新中國成立後，被招聘到鎖廠做了高級技師，街坊鄰居的要是哪家的門鎖打不開，全都找他，而他必須在公安的帶領下，才肯替人打開別人弄不開的鎖。
　　陳家也算是半個江湖人，陳勇骨子流的，就不是什麽正經的血，和我壹樣，屬於雞鳴狗盜之徒，以能開各種難開的鎖為樂事。
　　我輕輕的吹著口哨，五分鐘不到，又打開了保險櫃的門，小心的翻了幾下，就找到了方才看到的那個文件袋，又小心的把上面壓著的東西原封不動的擺好。
　　文件袋的封口已經被張松學用膠水膠死了，表皮上用紅筆寫著“材料”兩字，並沒有什麽特別標識。
　　我本來想把文件袋拿走，可是轉念壹想，要是我把文件袋拿走，明天那幫老不死的肯定知道，知道了壹定會急急的想對策，真把他們弄得狗急跳墻的硬來，倒也是麻煩事。
　　張學松用膠水封文件袋的樣子，就象封信封的樣子壹樣，我想了壹下，輕輕的走到外間，在李國華的辦公桌抽屜裏，找到了壹個刀片，那時還沒有電動剃須刀，這種刮胡子用的薄刀片，壹般在男人的辦公室裏都能找到，刮完胡子後，刀口依然鋒利，可以用來削鉛筆。
　　我把他桌子上的臺燈拿到桌子底下，插了插頭後打開，用刀片小心的從文件袋的頂頭，把文件袋輕輕劃開，慢慢的抽出裏面的材料，大概的翻了翻，全是壹些單據，也看不出什麽名堂，倒是裏面的兩張照片，看得叫人噴血，照片是江媚拍的，拍的是她和吳愛國。
　　吳愛國想必是交合時被江媚折騰的很了，仰面朝天的躺在壹間賓館的床上呼呼大睡，江媚用照相機從賓館房間的鏡子裏，拍下了他們兩個赤身裸體的樣子。
　　我手中拿著材料，本能的想抽出兩份最重要的留在手中，以便於以後勒索吳老鬼所用，但是看來看去，也看不出來哪部份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是，我必須把這些東西全拿給吳老鬼仔細辨別，由他出面來消毀這些材料背後最原始的單據。
　　正思索時，看見照片中清潔溜溜的江媚手中拿著的相機，頓時茅塞頓開，數了數文件袋中的紙張，共是二十壹頁，當下從李國華的辦公抽屜最底層，找了幾份以前工會的年終總結，也數好二十壹張舊報告，放進了文件袋，又找了兩張職工拔河比賽的照片，放進了文件袋，把頂頭劃開的地方，再用膠水小心的封好壓平，依前面的樣子放進了保險櫃裏。
　　張松學叫看門的老王鎖了辦公大樓壹樓的鐵柵門，而辦公大樓的進口，正對著門房值班室，老王人老睡不著覺，肯定是把門看得死死的。
　　可是我根本就不會從大門走，溜到辦公大樓的二樓，從背著門房值班室的廁所窗戶處，用九節鞭墜下壹樓，從進來的地方翻圍墻出廠，那個半死不知的老王，怎麽可能知道大樓裏其實另有人來？
　　出廠門後，我並不急著找吳老鬼，而是直奔莫愁湖邊壹家叫做“留影”的私人照相小店，那時的人都相信國營的店鋪，私人小照相館並不好開，常常為了生計，直等到夜裏十壹、二點才收工。
　　“留影”照相館的小老板叫做張磊，道上的朋友都叫他“胖頭磊”，今年大概也就十八九歲吧，和我壹樣，住在棚戶區，要是有正當的戶口，象他這麽大的人，就算壹時找不到象樣的工廠做工，也可以去當兵，做個體戶開小店，實在是無奈之舉。
　　攝影是胖頭磊的嗜好，愛得如癡如醉，不但攝影技術過得硬，還連帶那壹套沖洗、翻印等等技術，都達到了專業的水平，可以說是這方面的行家兼多面手，那時國營店鋪林立，如果沒有過得硬的絕活，休想在這種帶有技術性的行當中混壹口飯吃。
　　我走進“留影”時，燈大開著，但竟然壹個人也沒有，我大叫道：“胖頭磊、胖頭磊，妳個王八蛋，跑到哪裏挺屍去了？”
　　張磊從後店聞聲跑了出來，壹看是我，立即笑道：“喲呵！采花狼呀！妳小子找我有什麽吊事？”
　　我問道：“妳店中還有其他人嗎？”
　　張磊笑道：“鬼鬼祟祟的，肯定沒什麽好事，說吧？是要偷拍的間諜相機，還是要沖洗什麽見不得人的黃色相片？”
　　我搖手道：“都不是，快帶我到後面去，我有重要的事找妳幫忙！”
　　張磊笑道：“沒問題，妳不會殺了什麽人，要我幫妳藏屍吧？”
　　我笑道：“扯妳個雞巴蛋，我這兒有些東西，要妳幫我拍下來，我要留個底。”
　　張磊笑道：“我就猜到沒好事，可是話說回來，大家哥們，我也不想賺妳什麽錢，但是工本妳要給我壹些的。”
　　我心裏想，妳個胖頭磊，不賺我的錢才怪？但是此事對我來說是件大事，也不想在小錢上他計較，點頭道：“那是自然。”
　　張磊反而跟在我屁股後面走到他的店鋪的裏間，裏面是壹個拍證件照的小室，旁邊是沖印膠卷的暗房，剛才張磊就是蹲在裏面沖客人的膠卷的。
　　我從後腰裏，把卷成壹卷別在皮帶裏吳愛國的材料抽了出來，輕輕的放在壹張小方桌上，小聲的道：“能不能幫我全拍下來？我要非常清楚的。”
　　張磊笑道：“這小意思，包在我身上。”
　　張磊知道道上的規舉，也不看那些材料上的內容，只是按我的要求拍，至於江媚自拍的那兩張照片，我就沒拿出來了，反正吳愛國也用不著，我老實不客氣的扣下來，準備留著以後“打飛機”時用用。
　　兩卷膠卷很快拍完，張磊笑道：“我說哥們，妳是馬上要哩，還是明天來取？”
　　我當然知道夜長夢多，這東西放在別人手，多壹分鐘都怕有意外，翻了翻眼道：“當然是馬上要！”
　　那年頭大家混飯吃都不容易，有事做就不錯了，根本不會要什麽加班費，張磊搓了搓手，笑道：“兩卷膠卷我用的是富士彩色膠卷，把上面的紅章、藍簽字全拍得壹清二楚，再加上沖洗費，共計是八十二元錢，二塊錢零頭我不要了，就八十元吧，現金交易，概不賒賬。”
　　我心裏壹跳，罵到，妳個王八蛋胖頭磊，竟然收老子八十塊錢，臉上卻笑了起來道：“我象是賒賬的人嗎？這裏是壹百元錢，妳收好不要找了，但是這事可不許妳在外面亂說。”
　　張磊接過壹百元大鈔，笑道：“哥們呀！我也是道上混了，除非給公安逼得狠了，否則我嘴巴自然緊的很，要是妳做了什麽大案，公安逼問起來，妳可不能怪我！”
　　我知道其實這些所謂道上混的，特別的不講義氣，小事都可以幫忙，遇到大事時，哪裏會為朋友守密，只要來壹兩個公安稍微盤問壹下，保管連他老子扒灰的事，都說得壹清二楚，但為了混飯吃，也不會四處亂說話，臉上笑得更歡了道：“我能做什麽大案？妳高看我了。”
　　張磊笑道：“放心！道上的朋友找我做事也不是壹次兩次，要是我嘴巴不緊，早叫兄弟們給砍了，我說采花狼，我這裏有新進來的微型相機耶，跟個打火機似的，而且壹頭拍照，壹頭還能正常打火點煙，就賣給妳三百元，可以完全滿足妳的專業需要，為采花偷窺必不可少之物耶！”
　　我外號叫“采花狼”，但實際上，當年我年紀還小，還不至於見花就采，胖頭磊當然知道我也是在道上混的，要是生人，他決不會這樣兜生意，私自買賣間諜用微型相機，公安逮住了要拘留的。
　　我披披嘴道：“壹百五，能賣的話就拿出來給我看看！”
　　胖頭磊苦笑道：“我這微型相機拍出來的照片可是彩色的，壹百五我進還進不來哩，二百元吧，就當是我幫妳帶壹個吧！都是老朋友了，怎麽辦哩？”
　　我心中想到，王八蛋，還要敲老子的竹桿，但這間諜相機說不定以後或許能用得著，沖印的事，只找胖頭磊也是省事，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於是笑道：“吊——！妳進來頂多就壹百元，還不知道有沒有哩，這樣，壹百八，不買就算了。”
　　胖頭磊笑道：“那好！就壹百八吧，誰叫我們是兄弟哩？除了相機之外，配套的膠卷、鈕扣電池，我這兒都有，以後沖洗也找我，決不會向外面說出半個字的。”
　　我笑道：“我買妳的東西，以後沖洗費用也要便宜點，把那個吊東西拿出來看看撒，不過有言在先，要是不管用，我可要找妳的！”
　　張磊笑道：“那是當然的事。”
　　壹個小時後，我拿著張磊替我拍的兩套非常清晰的吳愛國的材料照片，跑回家中，老娘見我回來，問道：“化梁！妳吃過了沒有，要是沒吃過，碗櫥還有些剩菜剩飯，妳將就著吃些撒。”
　　聽老娘這壹說，我肚子就打起鼓來，找了壹個破舊的大信封把照片全塞了進去之後藏好了，從碗櫥裏隨手抓了兩大團飯，塞進嘴裏，邊走邊吃。
　　老娘跟在後面喊道：“妳個炮子子啊！這麽晚了，妳還往外什麽跑啊？”
　　我頭也不回的道：“妳們睡妳們的覺吧，別管我。”
　　我壹溜煙的跑到小莊子吳愛國的家，發現他家的燈還亮著，客廳裏吳麗正在看電視，那年代電視可是個稀罕物，而吳愛國家不但有電視，而且還是進口彩色的。
　　我也不敲門，鬼頭鬼腦的推門就進來了，對吳麗道：“妳家老頭呢？”
　　天氣漸熱，吳麗穿了壹件薄毛衣，貓似窩在沙發中，兩條白潤的小腿露在外面，猛得聽到我聲音，明顯得被嚇了壹大跳，回頭怒視我道：“討厭！又跑到人家家來幹什麽？還賊似的不敲門？”
　　我嬉皮笑臉的跑了過去，擠到吳麗的沙發中道：“小賤人！看什麽電視哩？”
　　吳麗站起來跑到壹邊，嘟嘴道：“說什麽呢？別嘴巴不幹不凈的，我看什麽要妳管？”
　　我大模大樣的仰面靠在沙發上，舒服的道：“我數三聲，要是妳不把妳家老頭叫出來，我調臉就走，只是我走了之後，妳家就要倒黴了。”
　　吳麗嗔怒道：“胡說八道！”
　　我正逗小美女玩兒哩，吳老太婆就聽到了，大罵著就跑了出來，張牙舞爪的就想和我動手，我閃身讓開，用沒發育完全的公鴨嗓子吼道：“瘋婆子，妳家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裏撒潑。”
　　吳老太婆壹楞，怒聲道：“放妳媽的狗屁！”
　　我陰笑了壹聲道：“死老太婆，妳把耳朵伸過來，我只和妳說壹句話，叫不叫吳老鬼來隨便妳。”
　　吳老太婆將信將疑的把頭伸過來。
　　我小聲的在她的耳邊道：“印刷廠有人收集了吳老鬼貪汙的確鑿材料，明天就要送到省組織處的楊青山手上，現在把吳老鬼叫回來商議對策還來得及。”
　　中國對於查出來的貪官，除了判刑之外，還要罰沒非法所得，也就是家產，情節嚴重的還會槍斃，吳老太驚得把吊眼瞪得雞蛋大，慎重的問道：“妳怎麽知道？”
　　我笑道：“我自然知道，妳叫不叫吳老鬼回來？”
　　吳老太回頭去吳麗道：“快打妳爸爸的BP機，呼他回來，就說出大事了。”
　　我立即止住道：“慢——！不能這樣說，只說吳老太婆氣他這麽了晚還不回家，要他立即回來，否則跟他沒完就是。”
　　吳麗狐疑的看了我壹眼，乖乖的拿起電話，打吳老鬼的BP機。
　　我微笑著重新坐到了沙發上，對打完電話的吳麗道：“小丫頭！還不倒杯好茶來給大哥喝？”
　　吳老太婆對吳麗道：“小麗，去倒杯大佛龍井來給小柴喝。”
　　我笑道：“這才象話，我到書房等吳老鬼，要是江媚同他壹起回來，千萬別叫她跟進來，給她知道就吊到了。”
　　吳老太婆點頭道：“那小妖精敢？可是小柴呀，這話說回來，要是妳惡作劇的話，可別怪老娘翻臉不認人。”
　　我譏笑道：“妳那吊臉翻來翻去的，哪天認過人了？今天是得勢的貓兒猛如虎，要不是我和吳老鬼是栓在壹條線上的蚱蜢，幾天以後，保管妳壹家，變成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
　　我熟門熟路的就往吳老鬼的書房走，也就是捉奸的那間閣樓，剛出堂屋，忽然閃出個人來，壹把拉住我，小聲道：“采花狼！妳作死了，我媽在家哩，妳還敢往我家跑？”
　　我定晴壹看，正是吳道友，於是笑道：“說不定以後妳媽也會歡迎我來，更說不定把妳妹妹給我作老婆呢！”
　　吳道友搖手道：“妳想也不要想，妳找我老爸幹什麽？”
　　我笑道：“所謂壹人得道，雞犬升天，又說壹人獲罪，禍連九族，我找妳家老頭，既沒妳的事，也有妳的事，這事不好和妳說，對了，妳個不講義氣的混蛋，剛才我怎麽沒看見妳？”
　　吳道友不好意的笑道：“我媽不許我和妳在壹起玩，怕我被妳帶壞了，所以剛才不敢出去，怕被老媽罵。”
　　我跳起來敲了壹下他的大頭，譏笑道：“妳被我帶壞？我還被妳帶壞了哩！好男兒誌在四方，壹個老娘就把妳管住了，妳還真有出息。”
　　吳道友捂住頭道：“妳別打我呀！我媽的話我真的不敢不聽，我家新買了壹個任天堂，和我壹起去打坦克去，沒有壹個小時四十分鐘，我家老頭是回不來的。”
　　我搭住他的肩膀笑道：“這才是好兄弟呀！”
　　吳愛國下午和局裏的書記包賢友打完牌，晚上又約了局長莫樹國吃晚飯，吃過飯後，又帶著江媚、鄭鈴兩個絕色美女，和他們三個老家夥壹起去飆歌城裏飆歌。
　　局長莫樹國和江媚是老熟人了，和鄭鈴就是第壹次見面，見她似乎比江媚生得還要漂亮壹兩分，從吃晚飯的時候開始，他就借握手的機會，捏住了她的小手，再不分開。
　　走在飆歌城包廂細長的過道中，包賢友露出齷齪的笑容道：“我說老吳呀，這就是妳的不是了，我們三個大男人，妳就帶了兩個大美女來，我們怎麽談革命工作呀？”
　　莫樹國笑道：“老吳已經做得不錯了，說起來他才到廠子裏壹年多壹點，能有現在的成績已經不錯了，從明年開始，國家又有新政策出來了，要實行企業法人制，到時老包妳千萬要和我聯手，擡老吳壹把，讓廠長書記給他壹個人兼，那時就不會有現在的尷尬了。”
　　包賢友摟住江媚的小蠻腰道：“那是當然的事，我們和老吳，哪個對哪個呀，全是壹家人嘛，不擡他擡哪個哩，就是聽說印刷廠廟小妖風大，池淺烏龜王八多，原來廠裏的壹眾老職工，很多不服老吳哩！”
　　三個糟老頭兩個絕色美女邊說邊往包廂走，莫樹國還沒進包廂，就忍不住在鄭鈴的頰上親了壹人接聲道：“泰山之下，豈有頑卵？老吳只管放手去幹，我們局裏的領導，全力支持妳，就是，哈哈，就是這個小美女穿得也太老土了，老吳妳也太小氣了，不能多發點獎金，讓這個小美女穿得漂亮點嗎？”
　　吳愛國趕上壹步，替莫樹國點上壹支“大中華”，笑道：“有局領導的壹句話，我就放心了，至於這個小鄭嗎，我已經叫壹個小滑頭替她購置性感漂亮的行頭了，就怕她不敢穿出來。”
　　莫樹國笑道：“現在改革開放了，年輕人要積極響應國家的號召，跟上潮流才是好同誌嘛？以後老吳要多找幾個女同誌，大家壹起研究工作，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吳愛國陪笑道：“那是那是。”
　　進入包廂之後，吳愛國識趣的坐到點歌機前點歌，三個老鬼經常來飆歌，包賢友、莫樹國兩個喜歡唱什麽歌，吳愛國知道的壹清二楚。
　　穿著高跟皮靴，超短裙的啤酒酒促銷小姐進來了，甜甜的笑道：“三位領導，要幾瓶啤酒啊！”
　　包賢友笑道：“很聰明嗎？進來不說要不要啤酒，開口就說要幾瓶啤酒，叫什麽名字？”
　　啤酒小姐笑道：“我叫張小露，師範學院的學生，出來勤工儉學的，多買幾瓶吧，就當支援貧困學生了。”
　　包賢友笑道：“會講話，先來壹打吧！”伸手就向張小露穿著長靴的修長美腿摸了上去。
　　張小露靈巧的壹轉身，笑意盈盈的道：“好——！馬上就來。”
　　江媚看得笑了起來道：“包書記！吃憋了吧？”
　　包賢友不在意的笑了笑道：“狡猾的小丫頭。”
　　莫樹友把鄭鈴摟到沙發上，從她後背處把手伸了進去，摸著她光滑如凝脂的背部，笑道：“會跳舞吧？”
　　鄭鈴心裏反感之極，但她知道要是這時丟手出去，將又回到以前的命運，這時她已經被我開過苞了，為了不前功盡棄，只得豁出去了，擠出幾絲笑容道：“不好意思，我不會啊！”
　　莫樹友拉起她笑道：“沒關系，我教妳，來——！這手搭住我的肩，這手給手，對，壹二三、壹二三，唉——！對，轉——！”
　　江媚就比她放得開得多了，主動把包賢友拉起來，將酥胸貼了上去，笑道：“包書記——！我們來跳老貼。”
　　包賢友緊摟住她的細腰，就著香唇親了壹口，淫笑道：“小妖精！”
　　啤酒小姐張小露把酒拿了上來，被吳愛國順勢拉住，笑道：“小姐！如果妳不陪我們喝幾杯，我們就不要這酒了！”
　　張小露輕輕拿開吳老鬼的手，輕笑道：“不行啊！領導，我正在上班，規定不能陪酒的，要是給單位知道，我要被扣獎金的。”
　　吳老鬼半笑不笑的接聲道：“得了吧！別跟我來這壹套，妳陪我們喝幾瓶，妳們單位要是扣妳的資金，妳所有損失全記在我賬上，但妳要是不識相，就別怪我們投訴妳了。”
　　實際飆歌城並沒有這種規定，只要這些啤酒小姐能能多推銷，他們才不會管她們的死活哩，有些話全是啤酒小姐為了擺脫客人糾纏，特意編出來的。
　　張小露聞言笑道：“那好！我們玩骷子吧，誰輸誰喝酒！”這又是以退為進的方法，張小露自恃對撒骷子鉆研過，掌握壹些技巧，就騙吳老鬼玩骷子，不出意外的話，吳老鬼是輸多贏少。
　　吳老鬼聞言笑了起來，似是不經意的把手放到了張小露彈手的大腿上面，張小露這次沒躲掉，也不好不給面子強行推開客人的手，只得給吳老鬼在大腿上摸了起來。
　　晚上十點剛過，吳愛國的BP機就響了，先是女兒吳麗，跟著又是老婆陳梅，壹連打了十幾個，吳愛國壞事做多了，心中壹跳，不由想到：“家裏會不會出什麽事喲！”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包、莫兩個老鬼，從吃晚飯開始，也給江媚、鄭鈴灌了不少酒，其實也醉得差不多了，吳老鬼推說明天還要上班，連連向包、莫兩個告罪，眾人約好過兩天再來，方才匆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