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於實14

　　淩晨三點， 於實被手上的動靜鬧醒。
　　睜開眼睛的壹瞬間，風雪鄉的臉就占據了他的視線，他高興地說：“妳終於醒了！”
　　“妳睡了好久， 我等著急了。”
　　於實確認了壹下時間， 聲音中含著睡意：“我只睡了五個小時， 還沒天亮。”
　　“五個小時……很短嗎？”風雪鄉趴在他的床邊和他說話。
　　也許是被困在那個沒有時間流逝的地方太久，他對於時間的感知異常混亂，分不清時間的長短。
　　“白天看妳做菜， 和妳壹起吃飯， 時間壹眨眼就過去了。但是天黑之後， 我在隔壁的房間， 四周都很安靜，好像又只剩下我壹個人，時間變得好長， 我感覺自己等了好久。”
　　於實低聲喃喃：“這個點其實不是我的工作時間。”
　　但是，他嘆著氣，還是起來了。
　　“昨晚，我是不是和妳說過了，明天早上再見？”
　　風雪鄉臉上的疑惑和迷茫不像假的：“妳說過嗎？我不記得了。”
　　“我就記得妳讓我喝甜湯，要喝完。”
　　於實：“不，我說的是喝不下就算了， 不要硬撐。”
　　風雪鄉將側臉貼在床邊的被子上，眨眨眼。
　　“算了， 起來。”再接著睡也睡不著了。
　　清潔好自己，再看著風雪鄉打理完畢， 兩人出門去晨練。
　　於實被大哥影響，也有晨練的習慣， 但遠沒有大哥那麽狠，他只是普通的晨練。
　　他們今天晨練的時間太早，天還沒亮，外面只有壹點蒙蒙亮。
　　門壹開，清新的空氣湧進來，讓人精神壹振。
　　走到庭院裏開闊的地方站定，於實邀請風雪鄉和自己壹起打八段錦鍛煉身體。這是他過去在小區裏和大爺們學的。
　　就算風雪鄉是個需要從頭教導的新手，打完壹遍也沒有花多久，至少天仍然沒亮。
　　“天還太早了，我準備再去路上跑壹圈，妳能堅持嗎？如果不能可以在這裏休息。”
　　風雪鄉的回應當然是跟著他壹起去。於實想到他大半夜跑自己房間裏的行徑，也不意外，只叮囑他：“累了要跟我說。”
　　“嗯！”風雪鄉黏在他身邊。
　　於實勻速奔跑，但風雪鄉速度時快時慢，還會繞著於實跑。
　　壹會兒在他的左邊，壹會兒跑到他的右邊，偶爾還忽然伸手碰壹下於實的發梢或者手臂。
　　於實：“……？”妳真是蝴蝶嗎，繞著我飛來飛去？
　　風雪鄉：“妳流了很多汗。”
　　正常人運動之後肯定會流汗，但風雪鄉沒有，他仍然臉頰光潔清爽，頭發上的濕潤是因為清晨沾染的露珠。
　　於實都做好回去可能要把人背回去的準備，最後卻發現自己好像弄錯了什麽。
　　在那個淤泥湖，他習慣了風雪鄉碰碰淤泥都被燒灼的“脆弱”模樣，但仔細想想，那裏和外面到底不壹樣。
　　至少他現在呼吸急促，風雪鄉還開開心心地和他說話，腳步輕快得很。
　　“早上想吃什麽呢？”
　　“妳吃什麽我就吃什麽！”風雪鄉答的很快。
　　於實想著冰箱裏儲存的食物，說：“湯圓好嗎？”
　　“好！”
　　白白的湯圓浮在碗裏，風雪鄉看了會兒，用勺子將湯圓搗破了。
　　於實觀察他臉上淡淡的神色：“不喜歡嗎？”
　　風雪鄉笑起來，舀起壹個吃掉：“不，我只是在想，裏面為什麽是黑色的？”
　　於實：“因為是芝麻餡。”
　　“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歡這湯圓。”忽然壹個陌生的聲音插入了兩人的對話之中。
　　說話的男人靠在門邊，等到於實兩人看過去，他才補充似的，敲兩下門框算作禮貌提醒。
　　“妳是？”於實問。
　　“給妳們送菜和生活用品。”衣服皺巴巴風塵仆仆的男人手上還提著壹堆東西。
　　於實在這邊住，每天都有工作人員來送菜和用品，但他壹次也沒見過這位。
　　他沒穿制服，看上去並不像是風家員工。
　　“吃了嗎，鍋裏還有湯圓，要不要壹起吃壹點？”於實邀請道。
　　“好啊。”男人也不客氣，東西往門邊壹放，走到餐桌邊拉開椅子就坐下去了。
　　“唉，累死了，昨天收到消息，三催四請的，我大晚上坐飛機從雲城趕過來，坐了六個小時飛機。”
　　男人靠在椅背上，摸著自己紮手的下巴：
　　“我過來之前還在除魔，飯沒來得及吃，早上臉沒洗胡子也沒刮，快要餓死了。”
　　他心酸地嘀咕，見於實起身去給他盛湯圓，忽然直視對面捏著勺子戳湯圓的風雪鄉，苦著臉壓低聲音說：
　　“九弟啊，看在七哥為了妳趕回來的份上，能收收妳的神通嗎？讓我安生吃點東西。”
　　“而且何必呢，咱兩血緣關系太近，妳攻擊我也費勁。”
　　恰好於實端著湯圓回來，男人齜牙咧嘴地道了個謝。
　　對面風雪鄉松開勺子，奇怪問：“妳為什麽叫我九弟？”
　　男人動作停頓片刻，又無所謂地笑笑：“因為我是妳哥。”
　　他狼吞虎咽吞湯圓，對同樣疑惑的於實說道：“我確實是他七哥，同父異母那種親哥，我叫風闊。”
　　“妳肯定會覺得疑惑，風家我這壹輩是‘德’字輩，風雪鄉因為是靈妖名字特殊，我為什麽名字也不壹樣。”
　　“那是因為我脫離風家，放棄所有繼承權了，現在在雲城當個流浪除魔師。”
　　“妳肯定又要疑惑了，我為什麽要脫離風家呢，有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我覺得我這壹輩中間加個‘德’字太難聽……”
　　他滔滔不絕，說話又密，神奇的是還不耽擱他吃東西。
　　對他的名字壹點也不好奇，但仍然給面子的於實點頭：“原來是這樣。”
　　“可是我不記得妳，妳是不是在騙我？”風雪鄉懷疑地盯著他。
　　風闊得意地說：“妳不記得我是因為我們以前關系好，妳特別喜歡我這個七哥。”
　　“對，這位朋友，我跟妳說啊，老九不愛吃湯圓，妳知道是什麽原因嗎？”風闊扭頭和於實搭話。
　　於實：“什麽原因呢？”
　　風闊：“因為他小時候吃湯圓，覺得白白的湯圓像雪壹樣，他就說‘雪這麽幹凈，裏面怎麽能是黑色的呢，我不喜歡’，哈哈哈哈很怪吧！”
　　於實若有所思，說道：“所以紅豆餡和花生餡的湯圓，應該就不討厭了吧？”
　　風闊：“……妳思考問題的方式是不是有壹點特殊？”
　　風雪鄉對這突然冒出來的七哥挺感興趣，於實清理廚房的時候，他坐在身邊，眼睛時不時看向客廳裏的風闊。
　　於實心想，他可能確實挺喜歡這個哥哥，便鼓勵他：“不如去和妳七哥聊聊天？”
　　風雪鄉點頭：“好。”
　　風闊躺在沙發上打瞌睡，看起來是真累的不輕。
　　於實以為風雪鄉會過去叫醒他和他聊天，誰知手上擦完臺面，往那邊壹看，見風雪鄉正用打濕的紙巾覆蓋在風闊的臉上，遮住了他的口鼻。
　　他很認真地疊了壹張又壹張的濕紙巾，眼看就要把人悶殺了。
　　於實：“…………”這是另類表達喜歡的方式嗎？
　　“臥槽！”沙發上睡覺的風闊猛然抓起臉上的東西，大口喘氣道，“妳謀殺啊！”
　　風雪鄉：“我在和妳玩，不好玩嗎？”
　　風闊罵罵咧咧地說：“算了，算了，變態了也不能怪妳。靠，也不對，妳小時候就這個狗樣。”
　　於實以為風闊是作為家屬過來安排風雪鄉的，但他在這混了個早飯，吃了個午飯，下午仍然沒有走，也不說什麽，窩在沙發上像個頹廢的無業中年，看著電視裏的足球賽回放。
　　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他又很自然地上桌了。
　　風雪鄉很直接地問他：“妳怎麽還不走？”
　　風闊：“趕我走啊？”
　　風雪鄉：“對啊，我不想妳再待在這裏，我覺得妳有點礙事。”
　　就算說著這種話，他的神情也很單純。
　　“……”風闊問於實，“妳不能管管他嗎？”
　　於實疑惑：“妳是他哥哥，妳才更應該管他不是嗎？”
　　風闊：“我管，我想管也得管得了啊！”
　　晚上把風雪鄉勸去洗澡，於實坐在風闊對面，主動問：“九爺也不好壹直在我這裏待著，風家給九爺準備好新的住處了嗎？”
　　“啊？我不知道啊，風家現在亂糟糟的，不然也不會把我弄回來頂壹下。”
　　風闊語氣隨意：“而且現在這不是挺好，我看他在妳身邊挺聽話的，就這樣住著唄。”
　　於實：“我的工作時間太長了。”
　　風闊聞言詫異看著他：“工作？我以為妳們兩個在壹起了呢，這麽黏糊。”
　　於實意外：“妳誤會了，我不會和雇主有什麽感情糾葛。”
　　風闊沈默許久，突然說：“這樣也好。”
　　他抽了根煙叼在嘴裏，含糊問：“妳對老九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多。”於實將打火機和煙灰缸挪到風闊手邊，“我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我是來當護工的，只需要照顧好雇主就可以。”
　　另壹方面，和系統簽訂的契約，他還需要保證反派危害值盡可能低。
　　其他的，他不需要知道那麽多。
　　看著溫溫和和的，壹點脾氣沒有，結果心這麽硬。風闊心說，挺好，挺好。
　　“那我給妳說點吧。”風闊嚼著嘴裏沒點的煙，“風家的靈妖分不清現實和幻境，結局都是被困死在自己的幻境裏，被蝴蝶……被自我吞噬。”
　　“蝴蝶喜歡吞噬美好，所以快樂的回憶，美好的感情會成為蝴蝶的養料，支撐著他壹年年清醒過來。”
　　“到最後，幸福的記憶，喜歡的人，都忘的差不多了，能記清楚的只有痛苦的回憶，不喜歡的人。”
　　“被蝴蝶吃空了，就回不來了。”
　　“所以我很好奇，他是怎麽再次清醒過來的，看他這麽依賴妳，壹定和妳有關吧？”
　　風闊疏懶的目光仔細打量他，帶著鋒芒畢露的審視。
　　“我只是做了分內之事。”於實靜靜回望他，“聽起來，作為家人的妳們應該能做得更好才對。”
　　風闊噎住。
　　他們是不想做嗎？是做不到！
　　於實聽到浴室裏水聲停下，便站起來：“風先生，妳今晚可以和他壹起睡嗎？我想他可能需要陪伴。”
　　風闊：“我不敢，我怕他半夜起來把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