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三卷>12月第三周

　　12月第三周12月13日（壹）
　　Piece of:春希
　　『這首歌真不錯呢，說是人氣歌星的新單曲，也沒人會懷疑吧。』
　　是啊，當然這有自賣自誇之嫌就是了。
　　『曲子是我譜的，好聽也是理所當然的。歌詞是北原寫的，這個就…………嗯。』
　　不好意思喔！不對，是妳拿我的歌詞來譜曲的吧，真受不了妳耶。
　　『冬馬同學，其實妳很喜歡歌詞吧？』
　　『小木曾的品味差勁、觀念武斷還是壹如既往啊，沒救了。』
　　講話依舊不留口德的是誰啊？
　　『好了，距離正式演出不到十二小時了，妳們還有辦法練習嗎？準備好了嗎？』
　　『當然啰。對吧，春希。』
　　是啊，沒問題。
　　我們三個人在壹起，肯定——
　　「！」
　　我猛然起身，看到往常的冰冷套房。
　　我發現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
　　「原來……我睡著了。」
　　醒來後，我壹個人自言自語。
　　那天，我護送雪菜搭計程車回家，彼此沒有再說過壹句話。等候女兒回家的伯父，對我們說教到天亮。孝宏在適當的時機替我們說情，伯母在黎明時還幫我準備了早餐。他們壹家人和三年前同樣溫暖，因此我也更加難受。
　　離開那個溫暖的家，我回到公寓後始終睡不著。
　　我沒有心力離開房間、也沒有任何食欲。我想起自己還有報導工作，打開筆電試圖寫下記事，偏偏手指和心靈絲毫不肯動作。
　　我像個人偶壹樣空度周末，神智不清地迎接禮拜壹早晨。我死命盯著電腦螢幕，也沒心情去學校上課……最後我無意間睡著，夢到了過去的往事。
　　是那壹天，那壹天的夢境。
　　演唱會前壹天，三人在冬馬家的地下室，拼命練習新歌。
　　那是我們生命中最充實的時光。
　　氣氛開心融洽，美麗結合的音韻動聽無比。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始終不願想起。
　　不料竟在這種狀況下夢到——
　　「…………」
　　我站起來離開筆電前，走到洗臉臺。
　　我看著鏡子打算洗臉，這才發現壹件事情。
　　「啊……」
　　這是怎樣？
　　我竟然在哭？
　　「哈、哈哈……」
　　我用冰水沖臉，想沖走壹切思緒，接著走回筆電前坐下。
　　現在已是禮拜壹傍晚了。明天，我必須拿出新的記事給麻理小姐看，但我的原稿還是壹片空白，最絕望的是我也沒有時間了。
　　我實在寫不出來。
　　『努力試看看吧，加油。』
　　『北原，妳要放棄了嗎？』
　　……我又想起來了，耳邊擅自響起過去的記憶。
　　那時候也是希望渺茫，輕音樂同好會在學圔祭前夕解散，再也沒機會上臺表演。
　　不過，我拼命掙紮不肯放棄。在旁人眼裏，我努力的模樣很滑稽吧。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壹度以為沒救了，然而直到最後我仍然全力沖刺。
　　那段時間痛苦難受，卻也開心到令人淚流。
　　我品嘗到的這份感情，有雪菜相伴。
　　當然，也有和紗相伴。
　　曾經——有她們相伴。
　　「…………」
　　我的手指逐漸恢復活力了。
　　混沌的意識，也慢慢浮出泥沼。
　　……我非寫不可。
　　我必須寫出當時的往事。
　　寫出她們還是小木曾和冬馬同學，我和那家夥還是北原和冬馬時的往事。
　　包括我們擁抱的孤獨，和難以忘懷的寂寞。
　　那家夥內心的情感，自私任性的舉止，無與倫比的能力。
　　我都得寫出來。
　　這壹切都在我腦海裏重現吧。
　　將我們三人共處的時間，再壹次拉回現實。
　　「……。」
　　這次，我清楚感受到淚水滑過臉頰。但我沒有擦去淚水，就這樣讓淚水潺潺落下。
　　我們有過爭執，很快又重修舊好。
　　最重要的是，我隨時都能見到她們，和她們在壹起。
　　而今，我連要見她們壹面都不容易。
　　啊啊——美好的那段日子。
　　我真想回到三年前。
　　another point of view
　　「妳們是第幾個啊？自從『開櫻畫報』發行以來，像妳們這種吵著要看的人有夠多。之
　　前啊，好像還有壹個老師叫我們拷貝呢。」
　　「那個人在歐洲比賽拿下冠軍，現在也算是大人物了，大家會在意也很正常啊。」
　　「…………」
　　「小木曾妳們也是這樣啊。」
　　「是啊，其實杉浦她啊，完全不相信冬馬和紗是我姊的朋友，所以我才想拿證據給她看啦。對吧，杉浦？」
　　「……嗯，是沒錯。還有，冬馬和紗是『亞軍』。」
　　「小木曾的姊姊也是傳說吧，三年連續蟬聯選美皇後，這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記錄呢。」
　　「這我就不明白了，我姊純粹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姊姊啊，真不曉得哪裏好了。」
　　「那我跟妳換啊。是說，小木曾的姊姊沒有參加大學的選美嗎？有不少人拿下大學的選美冠軍，還進入了演藝界呢。」
　　「我姊進入演藝界，這就好笑了。他現在有男朋友，兩個人超恩愛的。上次他們半夜兩點才回來，被我爸罵到臭頭呢。」
　　「……」
　　「可是，仔細想想。這裏播出的是那個冬馬和紗跟小木曾雪菜的表演吧？這部動畫未來肯定很有價值。」
　　「冬馬學姊是有價值啦，我姊的表演是有什麽價值啊——」
　　「……別說這些了，快點讓我們看三年前輕音樂同好會的表演吧。」
　　「知道了。呃呃、到底是哪壹個啊，我記得是……」
　　◇
　　「麻理小姐，有快遞喔。」
　　「我的快遞？」
　　「東西是寄來編輯部的，寄件人是峰城大附屬高中。這是北原上次取材的地方嘛。」
　　「沒錯，那是北原和冬馬和紗就讀的高中。」
　　「北原他還沒來，我就想先交給麻理小姐了。」
　　「是嗎……也許是他請校方寄資料過來吧。」
　　「說到冬馬和紗，明天是北原交出新報導的日子吧，那麽實際的截稿日是今天啰。」
　　「嚴格來說是這樣沒錯。」
　　「第壹次寫的報導被打槍重寫，他壹定大受打擊吧。」
　　「別說傻話了，因為那點小事消沈，是沒辦法在我們公司幹下去的。」
　　「他還是工讀而已啊……」
　　「他說未來要在我們公司上班，當然要趁現在鍛煉，即戰力就是這樣培養的。況且那家夥也有才能。」
　　「麻理小姐，妳真的很看重他呢。」
　　「怎樣？」
　　「沒有，什麽事也沒有～」
　　「鈴木，拜托妳不要動不動就擺出奇怪的表情，真受不了妳。」
　　「是是是，我知道了。」
　　「妳唷。對了，這是什麽？若是撰寫報導用的資料，得先聯絡北原才行。先打開來看看吧……嗯？」
　　「裏面是什麽？」
　　「DVD……？」
　　「啊、難不成是冬馬和紗彈鋼琴的影像？機會難得，我們拿去第二會議室播來看吧……嗯？」
　　「有人找妳喔，鈴木。」
　　「是、我在這裏！……那我去去就回，麻理小姐先看吧，我很快就去會議室～」
　　「好好。……這究竟是什麽影片呢？」
　　◇
　　「好懷念喔。這場表演，我以前在現場看過。臺上的演出者是我姊、冬馬學姊還有北原大哥。」
　　「真的好有人氣喔，我們這三年來似乎沒看過這麽熱鬧的演唱會。」
　　「…………」
　　「話說回來，當初在現場看表演，我覺得真是世事難料啊。想不到我姊唱歌，會有這樣的回響呢。」
　　「正因為是妳姊，才有熱烈的回響啊。」
　　「…………這、這是誰？」
　　「才怪，壹定是歌曲的關系啦。」
　　「他…………不是這樣。」
　　「餵、小木曾，我想當妳姊的弟弟。」
　　「我認識的學長……才不會這樣歡笑、耍帥……甚至自我陶醉。」
　　「隨便啦。怎麽樣，杉浦？這下妳該相信我姊和冬馬和紗是朋友了吧？」
　　「他才不會……這樣表現自我。他總是害怕別人靠近，不肯表現自己內心的感情……」
　　「然後啊，這個彈吉他的人是我姊的……杉浦？妳有在聽嗎？」
　　「這、這上面的人，不是當時……」
　　「妳在碎碎念什麽？餵～？」
　　「在音樂室的學長嗎……」
　　◇
　　「咦……這是、北原……」
　　「那家夥、為什麽……要隱瞞這件事——」
　　「……呃、會隱瞞很正常吧。」
　　「…………」
　　「……那家夥也真見外，這又沒什麽。」
　　「原來他也有玩吉他，好好享受過青春生活嘛。」
　　「看起來也蠻帥氣的啊……」
　　「哇啊啊啊啊，麻理小姐啊啊啊啊。」
　　「——唔！？遙、遙控器……停止播放。」
　　「嗚～、總編說我的報導要重寫，麻理小姐……咦？麻理小姐，DVD呢？妳還沒有看嗎？」
　　「啊啊、嗯。我還是認為……在看之前要取得北原的許可啦，這樣比較好嘛。」
　　「是嗎？也是，擅自拿出來看總是不太好。嗚嗚、好久沒看冬馬和紗表演了，真的好想看喔。上次和麻理小姐去看比賽，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
　　「麻理小姐？」
　　「咦？啊，嗯……是啊。」
　　Intermission 03
　　『呃、再來……是最後壹首歌了。』
　　『其實，下壹首歌是我們的原創曲，還沒有任何人聽過……因此，練習時間也不太充分就是了……』
　　『不過，這是壹首很棒的曲子，我們自己也很滿意，相信大家也會喜歡的。』
　　『那麽，請聆聽我們的歌曲。』
　　『這是輕音樂同好會的原創曲，曲名是……』
　　Piece of:春希
　　『我曾想放棄鋼琴。』
　　『我不想……再當那個人的女兒了。』
　　「…………」
　　『我什麽也不知道，只是……所有的壹切我都看不順眼了，完完全全看不順眼，就是這樣而已。』
　　「…………」
　　『總之、客觀來說……很成功吧？』
　　『歌詞的確很俗氣。……不過，還不賴。』
　　「…………」
　　『我……我跟妳說……北原——』
　　「————————！」
　　寫好了。
　　「呼、呼……」
　　花了幾十小時都沒進度的原稿，竟在壹小時以內就完成了。代價是付出我所有的精神和體力。
　　「嗚、咕……啊。」
　　我承受著強烈的疲勞感，稍有不慎隨時可能暈倒。
　　身體痛苦不堪，內心也在偷偷淌血。各式各樣的情感，在腦海裏交錯。
　　我出賣了她，將我們三人的秘密昭告天下。
　　可是，當我幹下如此差勁的行為時，我想起了三年前的她，陶醉在過往的回憶中。
　　包括，我得知了那個孤獨的「隔壁同學」的真面目，邀請她成為我們的夥伴，壹同度過的努力時光。以及她不再隱瞞痛苦的告白，她那笨拙又不坦率的模樣，還有她的笑容。
　　我想起有她陪伴的時光，時而歡笑、時而流淚哭泣。
　　整顆心也碎了壹地。
　　「我得……寄出原稿才行。」
　　我移動顫抖的手指，開啟電腦的視窗。
　　意識逐漸渙散，思緒也變得空白。
　　現在倒下，不曉得何時才會清醒過來。所以我必須馬上寄出，趁著我還沒暈倒、還沒猶豫的時候。況且我越早寄出，麻理小姐壹定會采取相應的措施。
　　檔案夾帶好後，我寄給目前應該在公司裏的麻理小姐。
　　三人的回憶——流向了電子大海。
　　「……」
　　我的視野模糊搖曳，整個人直接趴在地板上。
　　身體雖然痛苦，但這份痛苦有種舒暢感。
　　宣泄壹切思緒後，雪菜跟和紗的事，還有這三年來的壹切，在我腦中變得絢爛透明。哪怕等我醒來又變回混濁黯淡，至少這壹刻是美麗的。
　　「晚安……」
　　這句晚安，不曉得是對近在咫尺的女孩，還是對遠在異國的佳人說的。
　　說不定二者皆有吧。
　　也許是對現在的她們，或是……我三年前的夥伴說的。
　　12月第三周12月14日（二）
　　Piece of:春希
　　「北原，這是什麽東西。」
　　禮拜二。
　　我睡到沒去上學，連打工都差點遲到。麻理小姐面色凝重地等待我，手上拿著列印出來的原稿。
　　嗯，這也是我意料中的反應。
　　「麻、麻理小姐，北原他很努力了嘛……」
　　「就是啊，他有按時交稿，好歹稱贊壹下啦……」
　　「什麽都不懂的人閉嘴！」
　　鈴木小姐等人替我說情，麻理小姐要他們安靜。
　　「冬馬和紗進入峰城大附屬高中就讀，是被母親冬馬曜子拋棄的關系？完全無關她本人的意誌？」
　　「至少她本人是這麽想的。……後來才發現這是壹場誤會。」
　　「高中時和同學程度差異過大，相處起來也有問題，兩年來幾乎沒和同學說過話？而且是遲到和翹課慣犯，連教師也束手無策，到了三年級還被逐出音樂科？」
　　「她轉到普通科就讀，還差壹點畢不了業。」
　　「真是驚人的八卦報導呢……成名前是這副德性，真不愧是冬馬曜子的女兒呢……」
　　鈴木小姐閱讀麻理小姐手上的原稿，用壹種難以言喻的表情說。
　　「北原，這是誰告訴妳的？……教師、還是朋友？」
　　「是她本人告訴我的。當然，這是三年前的事了。」
　　「…………」
　　麻理小姐依舊神情凝重。其他還沒看過的社員，紛紛傳閱我的原稿，看得目瞪口呆。
　　不過，麻理小姐的表情，沒有上次心有不甘的神色。
　　「北原，這篇報導真的可以刊登嗎？」
　　「這我也不敢肯定……我還沒有知會校方，也沒有用上采訪的資料。」
　　「意思是校方評價和這篇報導無關吧？那麽他們也沒資格說三道四。」
　　的確，也可以這麽說吧。
　　「反正告訴校方，我們不使用采訪資料就好。我替妳聯絡吧。」
　　「咦？麻、麻理小姐，妳打算用這篇報導嗎？」
　　鈴木小姐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昨天就跟Ensemble的總編說了，我會拿出很驚人的原稿，叫他要有心理準備。所以不必討論是否該更動了，再來如何推出這篇報導，就是我的工作了。」
　　麻理小姐還是不改嚴肅地凝視我。
　　「……北原，我問妳能否刊登的用意，和校方或其他事情無關。」
　　「咦？」
　　「這篇報導直接刊登，全日本人都看得到……到時候，就不再是妳獨有的真實了。」
　　「……」
　　「這樣妳也無所謂嗎？」
　　我所寫的東西，是當時和她深交的人才知道的事。
　　這種行為，等於將不該玷汙的聖域攤在陽光下。
　　所以我本人是否在意，早已——
　　「……是的，無所謂。」
　　早已不重要了。
　　◇
　　「……是我對不起妳。」
　　「咦？」
　　「妳的第壹份工作，讓妳做這麽苛刻的事情，其實我非常後悔。」
　　麻理小姐說這句話時，盛裝可樂的玻璃杯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這裏是公司附近的某家小酒吧。
　　我下班後正想回去，麻理小姐邀請我去她時常光顧的酒吧。她之後還要回編輯部，沒有點酒精飲料。把酒吧當成咖啡廳，很像麻理小姐會幹的事。
　　「別這麽說……我很感謝妳給我機會。壹開始拿出那種原稿，是我的實力不足，況且結果如何也還不清楚。」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剛才也問過妳，妳真的不在意嗎？」
　　麻理小姐低著頭，拿出壹張薄薄的塑膠片。
　　「昨天，峰城大附屬高中寄來了這個。」
　　「咦？」
　　打開塑膠片，裏面放了壹張光碟，上面寫著「二OXX年，第二天表演活動」。
　　「啊……」
　　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擅自拿出來看了，真的很對不起。」
　　「麻理小姐沒必要道歉。」
　　我勸她放寬心。
　　她沒有惡意，校方也不是屬名寄給我的，這也無可奈何。
　　「我對妳說過，我很期待妳跟冬馬和紗的同學關系。盡管我不知道詳細情況，還是太欠缺考量了……抱歉。」
　　「別這麽說，這又不是麻理小姐的錯。」
　　「畢竟，妳們若是普通的表演夥伴，妳也沒理由隱瞞這件事吧。」
　　「咦？」
　　「沒想到妳這樣無趣的死板學生，和那種經歷輝煌又有才能的美女……」
　　「也是，我確實是個無趣的人啊。」
　　「啊、不是的。我不是說妳不受歡迎，或是不相信妳和那種女孩有關系……。呃、我怎麽壹直在自掘墳墓啊。」
　　「不會，我不在意啦。」就某種意義來說，這些話我聽習慣了。「另外關於這張DVD的事情，也請妳不要在意了。」
　　「……不好意思，這是不可能的。我總算快了解妳身上那種異常特質的真相了。」
　　「異常特質？那是什麽？」
　　「呃、那個……我之前也說過，妳對工作的追求只有忙碌，似乎很喜歡勉強自己背負沈重的負擔，和年輕愛逞強又不太壹樣。」
　　「我得賺錢生活啊。」
　　「也不是這個原因，該怎麽說呢……感覺妳有自我毀滅的願望吧。仿佛在逼迫自己，來逃避某種東西，然後希望自己就此毀滅。」
　　「…………」
　　真不愧是麻理小姐。
　　「那個原因，說不定是——」
　　麻理小姐低頭看著杯子，壹時顯露猶豫的神情，接著她擡起頭來說。
　　「說不定是冬馬和紗對吧？」
　　直指核心的言語，傳入了我的耳中。
　　沒錯，麻理小姐說得對，不過。
　　「……都是過去的事了。」
　　「在妳心中還沒有過去吧？」
　　「——！」
　　「還沒有過去，所以妳才想透過其他東西逃避，例如工作。」
　　杯子裏又響起了冰塊的聲音。
　　「可是呢，北原，為了逃避而專註在課業或工作上，也拿不出最佳的成果喔。」
　　「…………」
　　「不認真面對工作，是不會有成果的。」
　　嚴肅面對和處理工作有多重要。
　　我透過這次的報導，有非常深刻的體認。
　　「……麻理小姐，妳以前也是這樣嗎？」
　　「是啊，這是過來人的經驗，我活得好歹比妳久啊。」
　　麻理小姐笑了，她說其實我們年齡差距沒這麽大。
　　看到她的表情，我才發現這個人或許也經歷過痛苦的回憶。
　　「這樣啊。……戀愛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是啊，戀愛也是同——嘆？」
　　「呃、我是說，工作和戀愛是壹樣的吧？這都是妳的經驗之談嗎？」
　　「咦？啊、是、是啊，嗯。」
　　「是喔……妳以前果然也有喜歡的人啊。」
　　聽我這麽講，麻理小姐睜大眼睛。
　　「呃、呃……這、這是理所當然的啊。」
　　她的表情很嚴肅，語氣卻突然失去了自信。
　　「真受不了妳……反、反正我是基於自身經驗，那個戀愛啊，也和工作壹樣啦……嗚、就是說……」
　　「……麻理小姐？」
　　「就是說，戀愛應該也和工作壹樣，要認真面對才行啦……不對、不是應該，是壹定要認真才行——我是這麽想的啦……」
　　她的表情逐漸失去從容的氣度，而且還越變越紅。
　　「所、所以工作的規矩，和戀愛有共通之處……都不可以馬虎了事……可是、舍棄其中壹邊也太不負責了……呃呃。」
　　麻理小姐的視線遊移不定，拼命思考下壹句話。……我還是第壹次看到她這種反應。
　　「換、換句話說，在逃避之前要試著全力以赴，妳沒有嘗試過對吧？」
　　事關工作的確是她的經驗談，至於戀愛她搞不好沒經驗吧。
　　顯然她沒辦法提供實質的建議，卻還是為了我努力思考這些話。
　　「簡單說呢，我也不太會講啦……就是不要逃避戀愛，埋首在工作裏。這樣是給雙方添麻煩，也辜負了這兩方面啊。」
　　「…………」
　　「…………」
　　「…………」
　　「……幹、幹嘛不講話？」
　　麻理小姐似乎對自己說出來的話感到很害羞。在這種層面上，她真的是壹個很有人情味的人啊。
　　所以，我也說出坦率的感想。
　　「麻理小姐，妳真是個好人。」
　　「我倒覺得，自己是壹個有點丟臉的人啊……」麻理小姐壹口氣喝光可樂。「反正啊，戀愛和工作都要認真面對啦。」
　　麻理小姐凝視我的雙眼。
　　「吶、北原。我擔心妳的程度，大概遠超乎妳的想象。」
　　「麻理小姐……」
　　「對於妳，我相信妳確實有才華，因此我不希望妳毀掉。希望妳處理好工作和私生活，好好重視自己。」
　　「……是，謝謝麻理小姐關心。」
　　唉、明明平常是個工作魔人，卻這麽關心壹個小小的工讀生，還說出了熱情的訓示。也正因為如此，她的話語打動了我始終頑固的心房。
　　「好、那我也該回編輯部了，辛苦啰。」
　　「我可以壹起回去編輯部嗎？我想再逗留壹陣子。難得麻理小姐給我建議，我想盡快認
　　真面對工作。」
　　「是嗎？也好，不要逞強也很重要喔。」
　　麻理小姐從座位上站起來——
　　「呃、北原啊。」
　　她轉過頭來跟我說。
　　「……戀愛的傷痕，還是要靠戀愛治愈啦。不要依靠工作喔，年輕人！」
　　「咦？」
　　「～～～～沒、沒事了。」
　　說完，麻理小姐飛快跑向店門口。
　　「……呵呵。」
　　我重新坐回位子，決定稍微在這裏逗留壹段時間，再去追麻理小姐。
　　畢竟她為了我，沒有借助酒力就說出那麽青澀熱情的話來，想必現在壹定很後悔吧。
　　12月第三周12月15日（三）
　　Piece of:春希
　　禮拜三。
　　傍晚，研討會結束後，我疲憊地嘆了壹口氣。
　　由於我禮拜壹、二沒去學校，所以事先傳簡訊告誡和泉「禮拜三我可能不去研討會，妳得出席喔」，結果她還是翹掉了。那家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出席率很危險啊？
　　我痛罵她不該翹課，她給了壹個很煩的答復。「研討會休息的份，我去春希家補回來！那我先過去啰！」真是無藥可救的家夥啊。
　　算了，反正她壹直都是這樣的。
　　受到和泉影響，我忘了各種煩心的事，甚至考慮晚餐是否要再煮咖哩，看來我也沒好到哪裏去。
　　「呼。……嗯？」
　　當我茫然思考，和泉的報告進度漸入佳境時。
　　校門前有人身穿附屬高中的制服。仔細壹看，是我好幾天沒見的人物。
　　「杉浦？」
　　「妳好，學長。」
　　她和之前的矢田壹樣——在校門口等我前來。她壹認出我，靜靜地走到我旁邊。
　　「啊、上次多謝妳了。妳回家時有從車站搭計程車嗎？」
　　「……是，也算有。」也算有？「對了，錢還妳，這是電池以外的錢。」
　　杉浦拿出錢包。啊啊、她說過要還我錢的嘛。
　　「呃、真的不用了，妳留著就好。」
　　「不能這樣啦。」
　　「沒關系。拜托妳了，如果收了妳的錢，我總覺得有違自己的原則啊。」
　　「我也壹樣啊，這種事不算清楚，我也很不好受。」
　　杉浦反駁了好壹會，在我們互相推辭的當下，她發現這樣是在浪費時間，因此發出嘆息收起錢包，決定下次有機會再還我。
　　「難不成，妳是特地來還我錢的？」
　　「這也是原因之壹，但不光是如此……」
　　她凝視著我，仿佛在窺探我的神情。
　　「咦、怎麽了？」
　　「……妳比我想象的更有精神呢。」
　　更有精神？大概吧，多虧麻理小姐昨天開導我。
　　「……是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幸好沒有發生任何事嘛。」
　　「沒事的只有小木曾的姊姊，剩下的人受到學長牽連，想必吃盡苦頭了吧。」
　　「呃、這個……也是啦。」
　　「妳害派對會場的人多操心，甚至威脅那個幹事，連好朋友都拉出來幫忙。」
　　「……請問，妳是特地來抱怨上次沒說出口的怨言嗎？」
　　「不、這不是怨言。」她先頓了壹會，然後說。「我是來——責罵學長的。」
　　責罵和怨言是哪裏不壹樣啦？
　　「其實……我看過學園祭的錄影了，學長也有參加的那場表演。」
　　「…………」
　　又來了，最近那部影片四處流傳啊。
　　「另外小木曾……啊、我是指弟弟喔，他也跟我說過妳們的事。……不過，他只知道妳們高中時代的事情就是了。」
　　「為什麽妳要打聽這種事？」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很在意的關系啊。」
　　杉浦的語氣很嚴肅，不像在開玩笑。
　　「……我很感謝妳幫助我，但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
　　「原因不只是這樣。……上次我在學校的第二音樂室遇到學長也是啊。」
　　「啊……」
　　她是說我上次哭泣的事。
　　「所以我才尋問小木曾，也看了DVD錄影，因為我真的很在意。」
　　「杉浦……」
　　「我很想知道，學長是個怎樣的人，心裏究竟在想什麽。……然而。」
　　她壹時低下頭來，緊接著。
　　「然而——我知道越多，就越不明白。……也越無法忍受。」
　　杉浦擡起頭，筆直凝視我的雙眼，毫不退縮。
　　之後她說。
　　「為什麽……妳們在學園祭上那麽開懷、愉快，現在怎麽會變成那樣子！？」
　　杉浦激動質問我。
　　「……！」
　　「那壹天，妳還逞強說『沒有重要的事』，其實妳很在意吧。當妳知道她有危險，不是變得非常緊張嗎？」
　　「妳先等壹下。」
　　「妳對她分明充滿留戀，卻裝成漠不關心的模樣……妳壹直欺騙自己，我無法接受！這
　　是絕對不行的！」
　　「我叫妳別再說了！我知道妳很熱心，但妳這樣不是為我好，純粹是——」
　　「沒錯，我這麽做不是為了妳。」
　　「……咦？」
　　「妳還不懂嗎？我是為了雪菜小姐。因為，上次她哭了啊，妳沒發現嗎？」
　　杉浦真摯的聲音和眼神，向我傾訴這個事實。
　　「為什麽她非得承受這種痛苦？妳告訴我啊？」
　　「這……」
　　那壹天我們在驗票口遇到雪菜，她有哭泣嗎？
　　「妳要說我多管閑事或煩人也無所謂，總之我無法忍受這種事。兩情相悅的人不但沒辦法好好相處，而且還過得這麽痛苦，這樣我很困擾。」
　　「妳有什麽好困擾的，這只是妳的價值觀吧。」
　　「是啊，這有什麽問題嗎？假如是我的話……壹定受不了被喜歡的人冷落。」
　　這已經是強迫別人接受她自以為是的熱心了，想必杉浦自己也很清楚吧，偏偏她就是不肯放棄。
　　「所以，我也不希望學長做這種事。請妳不要忽視自己的心意，佯裝放棄的模樣。不然我替妳們……」
　　「等等，這件事和妳無關吧？」
　　「不，妳們壹個是我同學的姊姊……壹個是我工作上的前輩，怎麽會無關？」
　　杉浦說得斬釘截鐵。
　　這孩子是想介入到什麽地步啊？
　　「何況——我相信雪菜小姐，也需要別人幫忙的。」
　　「妳、妳少自以為是了。」
　　「沒錯，這是我自以為是的舉止。……不過，這也是為我自己好。」
　　杉浦喃喃說道。
　　「……因為，妳對雪菜小姐溫柔，說不定對我也會更溫柔啊。」
　　她說出這句話時，稍微仰望著我的雙眼。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出自真心，還是隨口胡謅的。
　　這孩子實在莫名其妙——自以為是、觀念武斷、無法接受和自己觀念不合的事物。
　　另外，還插手別人的私事，要求別人符合自己的理想，又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麽單純地解決問題。
　　不過——
　　「…………」
　　看了她的表情和眼神，我似乎明白了壹件事。
　　她將自己最真誠的情感和想法，毫無保留地傾註在我身上。
　　我感覺得到，她是真正關心我。不對，是關心我和雪菜。
　　除了麻理小姐，連這樣壹個比我小的女孩，都在擔憂我這種人的問題。
　　這件事讓我既害臊又感動，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心意。
　　「……我知道了，妳的好意我心領了。」
　　「是嗎，那就好。不過……我剛才說的全是認真的。妳優柔寡斷的情況要是沒改善，我就跑去找雪菜小姐喔。」
　　「嗯。」
　　我點頭答應了。若是前幾天的我，壹定不會聽她的吧。說不定我的心裏，也有什麽東西在慢慢改變。麻理小姐的開導，還有杉浦這種直率又雞婆的體貼，也是原因之壹吧。
　　當然，我沒有照單全收。我無法輕易拉近和雪菜的距離，理想說得再多，也解決不了當中糾結的千絲萬縷。
　　然而，我也不想否定她們的關懷。
　　至少我開始積極向前，不再消極以對了。
　　「那麽，該說的我都說了，先走壹步。打擾學長了。」
　　「啊啊、慢走。」
　　杉浦轉身離去，我看著她的背影嘆氣。
　　是啊，積極向前。我相信還存有可能性，某種可能性。
　　問題是，該如何實現這份可能性呢——
　　「……學長。」
　　途中，杉浦嬌小的背影轉了過來。
　　「我這禮拜六、日都有打工。學長壹直叫我別上晚班，所以我都排早班。」
　　「咦？」
　　「再、再見。」
　　杉浦快步離去。
　　這什麽意思？她是說自己老實接受我的忠告了嗎？
　　「……呼。」
　　我又嘆了壹口氣，邁步離開現場。
　　老實接受忠告啊……。
　　◇
　　「咦～、可樂餅咖哩？嗚嗚、難得有這麽棒的女人來找妳玩，妳怎麽買壹些窮酸的夥食呢……算了，我也很喜歡可樂餅和咖哩啦。」
　　我壹回到公寓，和泉在我房門前鼓起臉頰生氣。我沒去學校她就翹課，只有我請客的時候才會乖乖出現。
　　坐在門前的和泉呼吸頗為急促，也許是怕趕不上晚餐時間，所以在貪吃的沖動驅使下特地跑來的吧。
　　「聽好了，妳不是來玩的。好了，快點繼續做報告，妳的報告進度漸入佳境了啊。」
　　和泉壹進我房間，和平常壹樣慵懶休息，我事先警告她別想偷懶。
　　「哼、春希真無趣。」
　　和泉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桌子前面，我背對著她在廚房制作咖哩。像這樣煮咖哩給和泉吃，似乎也成為例行公事了。
　　「……看來沒有我想的消沈呢。」
　　「奇怪了，鍋子呢？啊、有了，再來是蔬菜。」
　　「……是剛才的女孩給予鼓勵的關系嗎？表面上沒變，又好像有什麽不同呢……」
　　「咦？妳說什麽？」
　　和泉不曉得在說什麽，我頭也不回地問她。
　　「我在自言自語啦～！我說我肚子餓了～！」
　　「閉嘴啦，煩死了。」
　　我無視吵鬧抗議的和泉，專心烹調咖哩。
　　過程中，我偶爾確認她的報告進度，就在咖哩快要煮好的時候。
　　「春希，妳的手機又響啰，應該說是在震動才對。」
　　「好、我知道了，等我關火……」
　　「餵，您好，這是北原春希的電話～」
　　「哇啊啊啊啊啊、笨蛋別鬧啦。」
　　「開玩笑的啦，我還沒有接起來，嚇到妳了？」
　　「不、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上次真的被妳害慘了。」
　　「原來上次真的很不妙啊？妳要老實告訴我啊。」
　　「呃、不是，那個……」
　　「快點接電話吧？」
　　「……啊啊。餵？請問是哪位？」
　　『唷、過得如何啊，春希？』
　　手機裏傳來好友的聲音，他很突兀地說。
　　『其實啊，我正好來到妳家附近的超商啦，依緒也在壹起，妳家有酒嗎？』
　　「啥？餵、武也，妳在說什麽……」
　　『壹起喝酒吧，三不五時在妳家喝壹杯也不錯。』
　　「等、等壹下，不要擅自做決定……呃呃、我現在忙著趕報告啦。寒假前沒完成，可能
　　畢不了業的重要報告啦。」
　　『妳做事細心，怎麽會需要趕報告呢？再說了，離寒假還有壹星期，時間還夠啊。』
　　「真的沒時間啦，尤其這次特別趕。」
　　『講是這樣講，事實上妳早就想出從容應對的辦法了吧。』
　　「沒有，這次真的很不妙……」
　　我很高興他這麽信任我，但這份報告不是我自己的啊。
　　『總之，我們已經買好小菜了。從我們這裏再走五分鐘就到了。』
　　「是喔，去車站也用不了多久啊。」
　　『春希啊……真的不能去妳家嗎？稍微喝個壹小時也好啊。』
　　「妳這麽想喝，車站前有幾間酒吧，很適合妳和依緒小酌壹小時啊。」
　　『……唉，我知道了，今天就算了吧。』
　　我聽到武也的嘆息。
　　『不過妳老實告訴我，妳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有像平常那樣好好過日子嗎？』
　　「咦……」
　　我這才註意到。
　　他們會在這個時機過來，是因為之前發生那件事。
　　那場騷動，就結果來說他們也受到牽連。他們大概從雪菜口中，得知了事件最後的發展……表面的部分他們應該都聽說了。
　　這麽說來，他們造訪的理由和麻理小姐或杉浦相同。
　　唉、為何每個人都這麽喜歡多管閑事呢。
　　幹嘛如此關心我這種人啊……。
　　『……不然我去妳家門口，占用妳五分鐘就好。買來的小菜帶回去也很麻煩，妳就收下吧。』
　　「武也……呃呃、我跟妳說——」
　　當我猶豫該說什麽時，有人拍拍我的肩膀。
　　我回頭壹看，和泉穿上外套，拿著包包站起來。
　　和泉準備回家，揮揮手向我道別。
　　『春希？妳說什麽？』
　　「啊、沒有……那個。」
　　和泉已到玄關穿鞋，我拿著手機站到她身旁。
　　「餵、和泉。」
　　「嗯～、我今天先回去了。下禮拜就放寒假了，我這個禮拜再找時間過來。」
　　「是喔。……我本來是想回絕他們的。」
　　「沒關系啦，難得朋友來找妳不是嗎？」
　　和泉打開玄關大門說道。
　　「何況，現在的妳不要拒絕他們比較好吧。」
　　想不到，那個和泉千晶沒吃飯就要離開了。
　　換句話說，和泉也顧慮到我……是吧。
　　『春希？妳怎麽了？餵～？』
　　「啊、不好意思。呃呃……那我等妳過來。」
　　掛斷電話後，我趕緊追上走到戶外的和泉。
　　「餵、餵，和泉——」
　　「春希周遭的人都好有趣喔。」
　　「咦？」
　　和泉就在不遠處，我追上去叫住她，她喃喃地說道。
　　「妳對任何人都很溫柔，我壹直以為那是單方面的付出，換來的只有吃虧和辛苦。」
　　「妳是怎麽了……還有，最會給我添麻煩的是妳吧。」
　　「不過實際上並非如此。有很多人，不論男女都想努力給妳壹些東西，真是有趣又不可思議呢。」
　　「不可思議的是妳吧。」
　　「……妳們的關系很有趣呢。真是讓人越聽越興奮呢……很有參考價值。」
　　「啥？妳在說什麽？我聽不清楚。」
　　「我是說、我果然很喜歡春希呢。」
　　語畢，和泉嫣然壹笑。
　　「……我說妳啊，不要對我開這種玩笑。」
　　「妳認為我在開玩笑？」和泉停下腳步。「我很喜歡體貼的人喔。」
　　「咦？」
　　我總覺得——她的表情驀然改變了。
　　「我其實很喜歡撒嬌，所以很憧憬值得依靠的人。我想壹直依靠那種人，說出許多任性的要求。」
　　「和、和泉？」
　　「我喜歡那種努力滿足我任性要求的人，最喜歡了。」
　　這時和泉的手機響了，但她並不在意。她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頰。
　　「……！？」
　　「就算再怎麽啰嗦抱怨，也絕不會拋棄我。」
　　和泉抓住我，和我四目相望。
　　她的雙瞳凝視著我。
　　深色的瞳孔光彩撩動，仿佛要吞沒狼狽的我。
　　這是誰啊……她根本不是和泉，不是我認識的和泉，感覺就像憑空冒出壹個假扮和泉的外星人。
　　和泉對我來說沒有「女人」的特質，所以是很貴重的存在。我們維持這樣的相處方式，友誼壹直持續到現在。
　　然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不對，其實我知道有壹個人會說這種話，和泉現在的氣質也和她很相似。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簡直莫名其妙。
　　「妳要溫柔對待每個人也無所謂，稍微對我好壹點就很棒了。」
　　和泉的臉慢慢靠近我。
　　「妳……別再開玩笑了。」
　　「妳——」和泉依舊直視著我。「還認為我在開玩笑嗎？」
　　「……」
　　這家夥是怎樣……？
　　不可能啊，怎麽會有這種事。
　　和泉的臉龐和嘴唇逐漸貼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氣息。
　　這是真的嗎？
　　不、可是，這未免——
　　「是啦，我在開玩笑。」
　　「我就知道！」
　　「啊哈哈，春希真的好有趣。」
　　和泉放開手，恢復了本來的模樣，之後笑著跟我道別。
　　「真受不了她……」
　　我無力地垂下肩膀。
　　真搞不懂她。我也夠丟臉的，竟然會以為她是認真的。
　　那個女人說的話都不能當真啊……唉。
　　◇
　　「嘿～、妳煮的咖哩很好吃耶。」
　　「沒錯，想不到春希很擅長料理呢。」
　　「……妳們別全部吃光喔，我暫時還要靠這鍋咖哩過日子。」
　　來到我房間的兩位好友，立刻打開家中的啤酒和小菜，到廚房的鍋子盛裝咖哩，不停消耗那些食物。
　　「啊啊、冬天喝啤酒超爽的啦。春希，妳也多喝點啊。」
　　「吶、我想吃咖哩配白飯。」
　　「唉……」
　　這兩個真的只是來喝酒的。
　　「是說啊，我們也好久沒來這裏了。當初聽說春希要壹個人獨居，我還想把這裏當成據點呢。J
　　武也啃著魷魚壹邊嘀咕道。
　　「也是。春希轉系後，和我們相處的機會也變少了呢。」
　　聽到依緒這句話，我稍微低下頭來。
　　對於我擅自決定轉系，沒和任何人討論這件事，依緒十分不諒解。
　　「算了，事到如今都無所謂了！來、盡量喝吧！」
　　依緒語氣開朗地勸酒，也不曉得她是怎麽看待我的反應。
　　「沒錯沒錯，盡量多喝壹點！春希啊，幹了吧。」
　　武也笑著拍拍我的背。
　　「來，女大學生幫妳倒酒喔，很開心吧！」
　　「我們同年齡吧……」
　　「喔、不錯喔。餵依緒，也幫我倒壹杯吧。」
　　「平常有女人幫忙倒酒的，我才不想幫他倒呢。還有武也，不要叫我『餵依緒』，這樣很難聽耶。」
　　看著他們吵吵鬧鬧的，我在無奈之余，倒也覺得沒什麽不好。
　　他們飲酒做樂，盡情炒熱氣氛的舉動，都是考量到我才這樣做的。
　　大夥開心胡鬧了幾個小時後——
　　「嗯嗯……呼啊……」
　　最先醉倒的是武也，時間已過午夜十二點了。是誰說壹小時就要回去的……也罷，我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嘿咻。」
　　「真沒規矩的家夥。」
　　武也躺在地板上，我替他蓋上毛毯。依緒看著我們的互動聳聳肩。
　　「依緒，妳沒問題嗎？想睡覺的話，我的床鋪借妳。」
　　「不用了啦。妳也不希望自己的床鋪沾上其他女人的味道吧？」
　　「無所謂……我不在意這種事。」
　　「……是嗎？」依緒聽了我的回答，眺望著遠處喃喃自語。
　　「啊、這壹罐喝完了？要再開壹罐嗎？」
　　「免了……稍微休息壹下吧。」
　　酒醉臉紅的依緒嘆了壹口氣。
　　我們三人的酒量差不多，武也第壹個醉倒，是他特別賣力炒熱氣氛的關系。
　　可惜我們壹開始喝酒的興奮情緒，在武也醉倒前就消失很久了。現在剩下我和依緒，這種情況也就更加明顯。
　　我和依緒喝著瓶裝茶，楞楞地看著天花板。
　　「…………」
　　「…………」
　　我們都意識到對方有話想說。
　　我做好了等依緒開口的心理準備，依緒應該也在等我開口。
　　沈默和停滯的氣息暫時支配了這個空間，最後是依緒率先打開話匣子。
　　「我跟妳說。」
　　「嗯？」
　　「昨天，我們去了雪菜家。」
　　「……這樣啊。」
　　雪菜幾天前的身影，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當然，我們沒辦法玩到這麽晚啦，也沒有喝酒就是了。」
　　「……她還好嗎？」
　　我想起雪菜哭泣和悲傷的表情。
　　這全是我害的，也許我沒資格擔心她。不過，我還是很在意她目前的狀況。
　　之前我壹直裝作不在意，而今這層封印被我的好友打開了。
　　「壹開始看到她時，她比現在的妳更加失落。」
　　「…………」
　　「等我們離開時，她只比現在的妳失落壹點點。」
　　「這樣啊。」
　　『妳沒有生我的氣、也沒有任何責備，妳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對吧。』
　　『假如是以前，妳早就生氣痛罵我了……現在妳卻……』
　　各種錯綜復雜的誤會和隔閡，害雪菜流下了淚水。看她哭泣真的是壹件很難過又痛苦的事，但臉上沾滿淚痕的雪菜，受到的傷害壹定比我更沈重。
　　「春希，妳果然很堅強呢。至少比雪菜堅強。」
　　「咦？」
　　「……她啊，又在自責了。」
　　凡是和我有關的壹切，雪菜都以為是自己的錯。
　　就算雪菜當真做錯了什麽，顯然也是我害的，真正有錯的是我才對。偏偏雪菜就是不肯承認這點。
　　「任何事情她都說是自己的錯。包括她去參加派對的那壹天，妳轉系的那壹天，還有三年前的那個時候……」
　　「…………」
　　「所以不論我安慰或責備她，到頭來她都同樣消沈，她的性格變得很麻煩呢。」
　　沒錯，雪菜總是深深傷害自己的心靈，壹向如此。
　　她壹定是想保護我或和紗，不受某些東西傷害……結果明知於事無補，還是不得不這樣做吧。
　　而她會變成這樣，也全部是我害的。
　　「不過妳也很麻煩呢，春希。妳平常總是站在公平的立場批判自己或別人，唯獨這件事情不肯承認雪菜有錯呢。」
　　「……正因為公平啊，這很顯然是我的錯，只是這樣而已。」
　　「這、也是啦，我也覺得是妳的錯，但……。」
　　頗有微辭的依緒，壹口氣喝幹茶水。看她喝完吐氣的樣子，我很自然地說。
　　「吶、依緒。……多謝妳了。」
　　「幹嘛突然說這個？」
　　「謝謝妳們來到這裏，也感謝妳們去陪雪菜。」
　　「我們沒做什麽值得感謝的事情，這都是我們自願的。……可是，妳的感謝我就心領了。」
　　我早就知道——應該說我有了更深刻的體認，我實在是壹個很幸運的人。
　　有很多人願意關心我這種沒用的家夥，例如麻理小姐、杉浦、還有武也和依緒，和泉勉強也算啦。
　　這幾天在他們的介入下，我的心情沒有太過消沈。他們不給我自怨自憐的時間，也拉了我壹把，不讓我的心情向下沈淪。這些人壹直陪伴在我身邊，是我刻意疏遠他們的。
　　不過，雪菜只有武也和依緒。都是我的關系，她的性格變得比我還要排他。
　　「雪菜的事情——就拜托妳們了。真的拜托了，我知道自己也許沒資格這麽說。」
　　因此，我請求這幾個古道熱腸的好友，請他們緊緊抓住雪菜的手。以免只有我這種人渣獲得救贖，而真正該幸福的雪菜反而更加不幸。
　　「嗯，暫時交給我們吧。記清楚，是『暫時』而已喔，我們只是代理。妳要快點負起這個責任。」
　　「依緒……」
　　啊啊、我真的太幸運了。
　　◇
　　連依緒也睡著後，我攙扶她上床，偶然望向時鐘。
　　——現在是深夜兩點了。
　　又到了這個時間。
　　這是兩個禮拜前，我們稍微接觸彼此的時刻。
　　也是壹個禮拜前，我們犯下嚴重誤會的時刻。
　　對我和雪菜，都是很特別的深夜時分。
　　「呼……」
　　大家都很關心我們。
　　我可以選擇忽視他們的好意，過去我壹直是這麽做的。
　　可是，現在是唯壹的機會。借助酒力和朋友熱情鼓舞，我只有這時候才敢鼓起勇氣。
　　放過這個機會，我們大概再也無法交談了。
　　我打開手機通訊錄，正準備按下通話鈕——後來還是切換成簡訊。
　　這不是逃避。比起可能漏接的電話，用文章更能確實傳達。
　　『現在武也和依緒在我家，他們飲酒作樂大吵大鬧，而且還壹起呼呼大睡呢。』
　　更何況……要傳達無關緊要的事情，簡訊應該比聲音更合適。
　　也許這純粹是借口，總之我們現在的關系差不多是這樣。
　　『我也好久沒喝這麽多了，明天要努力爬起來才行。』
　　我沒有急躁，也不傳達多余的事。
　　先從互相交談重新開始吧，慢慢進步就行了。
　　『就這樣，那我要睡了，晚安。明天我再傳簡訊給妳。』
　　我在結尾附上最重要的壹段話，再按下傳送的按鈕。
　　這真的是閑談的簡訊。如果這兩個睡著的家夥看到，壹定會罵我怎麽不講點別的。
　　不過這樣就好，有其他事情想講的話，明天再傳簡訊就行了。
　　「……呼哇。」
　　我的身體逐漸放松，睡意也越來越濃。
　　壹閉上眼睛，我感覺自己身上有種奇妙的充足感，和自我滿足又不太壹樣。
　　雪菜，我的周圍有各式各樣的人。有好多鼓勵我、陪我歡笑的好人。我似乎很慶幸有他們相伴。
　　我是否也該成為妳身邊這樣的人呢？我可以再壹次陪伴妳嗎？
　　曾經背叛妳的我，能像以前那樣陪伴妳嗎……。
　　Piece of:雪菜
　　『依緒和武也，昨天有來我家喔。』
　　『家裏有爸爸在，我們沒辦法喝酒。但大家聊了好多事情，好開心喔。』
　　『希望妳早上不要遲到，小心別感冒了。』
　　『那麽，晚安了。』
　　「…………」
　　雪菜哭了。
　　他聯絡了雪菜，就在這段對他們來說很特別的時間。
　　最重要的是——
　　『明天再聯絡，壹定會再和妳聯絡。』
　　明天他們還有機會傳簡訊。
　　12月第三周12月16日（四）
　　Piece of:春希
　　『幸好今天我沒賴床，武也和依緒睡到打呼，我把他們兩個打醒了。』
　　『上課時間好困。我現在還要忙研討會，真受不了他們。』
　　『對了，關於傳送簡訊的時間。』
　　『今天也是在這個時間聯絡的，但從明天開始我想早壹點。』
　　『我擔心妳刻意在半夜點來嘛。』
　　『差不多就是這樣，明天再聯絡（——）吧。』
　　12月第三周12月17日（五）
　　Piece of:春希
　　禮拜五傍晚。
　　下課後學生紛紛走出教室，我留在座位上，打開手機。
　　『幸好妳沒賴床呢。我今天第壹節沒課，可以不用這麽趕。』
　　我在半夜傳完簡訊後，雪菜又立刻回傳了壹封。這封簡訊我壹早不曉得看多少次了，現在我依然在看。
　　『簡訊時間我知道了。』
　　『其實妳說的沒錯，我鬧鐘設定壹點五十分呢。這樣妳傳簡訊來，我馬上就讀得到了。可是我根本沒睡著，調鬧鐘完全沒意義。』
　　『我想起初中的時候，家人第壹次買手機給我的情景呢。晚上和朋友壹直傳簡訊，玩到天亮還欲罷不能，去學校也是玩個不停。』
　　『啊、當然我上課就沒玩啰？至於現在……我是有趁上課偷看壹下啦，啊哈哈。』
　　『也不好意思打擾妳太久，就先這樣了。明天再聯絡（——），晚安。』
　　『後記。』
　　『我有壹個問題想問妳，我們壹天只能傳壹封簡訊嗎？』
　　『傳兩封，不行嗎……？』
　　「……呼。」
　　「傳兩封，不行嗎～？」
　　「哇啊啊啊啊！？」
　　「好純情的簡訊喔。春希，妳的女朋友是中學生嗎？原來妳有這種嗜好啊？」
　　「妳、妳不要亂講話啦！」
　　「啊啊、對吼。愛情是不受年齡限制的嘛。」
　　「就跟妳說不是嘛！我沒有女朋友，妳也不要偷看別人簡訊！這是侵害隱私！」
　　「妳的反應也好像中學生喔。」
　　這家夥實在是……。
　　「妳在這裏幹什麽？妳沒上這堂課吧？」
　　「當然是來接妳的啊，妳今天沒課了吧？所以我們壹起去買東西吧。」
　　「買東西？為什麽？」
　　「買妳要送給我和初中女友的聖誕禮物啊。」妳再說壹次？「開玩笑的啦，是買晚飯的食材。偶爾也做點咖哩以外的晚飯嘛，上次也是咖哩，可惜我沒吃到就是了。」
　　「上次？……啊啊。」
　　對了，禮拜三的讀書會不了了之，我得補償她才行。
　　「妳忘了對吧？這禮拜也快過了。」
　　「也是。呃呃——」
　　我在腦海裏排定行程。
　　今天有開櫻社兼差。
　　禮拜六、日得挑壹天去餐廳工作，杉浦說她有排班嘛。
　　禮拜壹……寒假前的最後壹天，報告繳交的期限。
　　怎麽辦呢？她的報告已經有雛型了，為防萬壹，還是安排緩沖時間比較好。
　　「拜托，妳都讓我做到這個地步了，該不會想要拋棄我吧？」
　　「不是拋棄，是見死不救啦。妳是文學系的，好歹學會正確的遣詞用字好嗎？」這家夥是故意講給周圍的人聽的吧。「那好，妳今天過來吧。」
　　開櫻畫報之前已經入稿了，休息壹次應該沒什麽關系。有工作的話用郵件處理就行了，晚點打電話給麻理小姐吧。
　　「就是要這樣才對嘛。好啦，快去買豪華的食材，回到我們的愛巢吧。」
　　「我們沒有愛，那裏也不是妳的巢。況且，之前的咖哩還沒吃完。可樂餅吃完了，去便利商店買炸雞，做成炸雞咖哩吧。」
　　「嗚嗚、我有點無法接受……不過炸雞和咖哩我也很喜歡——」
　　「別耍寶了啦，我們快點走吧。」
　　「啊、等等我啦。」
　　到頭來，這家夥吃什麽都無所謂嘛。
　　◇
　　『原來妳在做報告啊，辛苦了。』
　　『會讓妳忙到寒假前夕，想必是很嚴苛的研討會吧。』
　　『我多少也有課題要處理，幸好都不太花時間，所以也不必常跑研討會。』
　　『可是，畢業論文蠻困難的呢。聽說研討會每年都有壹個人無法畢業，我要好好努力以免被當掉。』
　　『對了，妳的畢業論文題目決定好了嗎？』
　　『我是依照教科書決定的類型，自由度高的課程不曉得該如何決定，好煩惱喔。』
　　『春希，妳很擅長這種事吧？妳經常接觸各種新奇的事物，進而深入探討。我從以前就很尊敬這種特質喔。』
　　『那做報告加油喔。妳的報告快完成了吧，結束後記得傳簡訊給我，我也會傳簡訊恭喜
　　妳的。』
　　『再見了……改天再聯絡，我等妳的簡訊。』
　　「……完成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嘟著嘴巴凝視筆電的和泉，在午夜十二點前放聲大叫，還沖上床鋪拼命打滾。
　　「不要大半夜鬼吼鬼叫啦。我來看看妳的報告進度……」
　　「啊～我受不了了，腦袋不想動了～。我什麽事都不想做了啦～」
　　「妳安靜點，不要吵鄰居。」
　　我看著電腦螢幕，先確認報告開頭。……餵、怎麽連報告封面都沒有？
　　「我要睡滿二十四小時！然後吃壹大堆好吃的東西，吃完繼續睡覺！再來……呵呵、春希啊，我們壹起睡吧。」
　　「不要。」
　　啊、找到錯字了。標題也強調壹下好了，這樣看起來比較美觀。
　　「吼唷，妳很冷淡耶！這三個禮拜以來，我們是同吃壹鍋飯，壹起奮鬥的戰友耶！我們不是很努力培養愛情嗎！」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之間沒有愛。何況在這段時間裏，我們同吃壹鍋飯的次數也才
　　三次而已，又不是我自願要跟妳吃飯的。」
　　「妳在說什麽，妳不是很重視我的升級和幸福嗎？」
　　「幸福妳自己找啦。不對喔，升級也應該是妳自己努力才對吧……」
　　參考文獻也確認過了。很好，沒問題了。
　　「嗯，0K,妳的報告確實完成了。」
　　「真的嗎！？」
　　「是啊，格式我改了壹點，內容沒有問題。我認為妳寫得很不錯，當然這純粹是我的個人見解啦。」
　　「春希都說OK了，拿給其他人看也壹定沒問題啦。太好了！」
　　「呃、先不說我的意見如何，審查升級的是教授啦，結果如何還不壹定。」
　　「真的不行就算了，有春希認可就好。」
　　語畢，和泉凝視著我的雙眼。
　　「不枉費我們壹起努力到現在呢，謝謝妳春希。」
　　「和泉……」
　　這家夥平常很隨便，因此這句話我蠻感動的。
　　之前發生了不少事，過程中也蠻辛苦的，不過有她的感謝還不賴。
　　幫助她是時勢所逼，卻也是壹件值得慶幸的事啊。
　　「吶吶、我們現在慶祝壹下吧。妳冰箱裏有啤酒嘛，壹整手的。還有魚肉香腸和起司可以吃啊。」
　　「妳什麽時候掌握我家冰箱狀況的？」
　　我確認了冰箱，裏面的確有啤酒、魚肉香腸、起司。加上武也他們帶來的甜點，下酒小菜應該是夠啦。
　　「啊……」
　　這時我剛好看到時鐘，發現離末班車剩下壹小時了。
　　現在開始喝酒，這家夥趕得上末班車嗎……？
　　「怎麽了？小菜不夠的話，我出去買吧？」
　　「呃……」
　　「好，今天我慷慨壹點，小菜的錢壹人壹半吧！自己的慶祝自己花錢，我好棒喔！」和泉準備出門，說要順便買酒。這家夥還想住我家嗎？
　　「走吧，哼哼～～買酒、買酒～」
　　看樣子她真的想住我家，上次我留她下來，也沒有明確拒絕她嘛。
　　「和泉啊。」
　　「快點快點，肚子太餓我會死翹翹。」
　　今天……我要嚴正拒絕才行。
　　「今天妳回去吧，電車快沒了，再喝下去妳會趕不上的。」
　　「咦……咦咦～！？」
　　和泉不滿地抗議。
　　「為什麽？沒關系啦，明天是禮拜六啊，讓我住下來嘛。」
　　「我有關系啊。」
　　「妳上次不是讓我住了？」
　　「上次是沒電車了，不得已啊。」
　　「人家累了啦，今天壹步也不想走了！」
　　「妳不是才要出去買東西？」
　　「……嗚。」和泉鼓起臉頰盯著我。「幹嘛突然變得這麽冷淡啊？」
　　「呃、不是的……該怎麽說呢。」
　　我左手摸著手機，腦海裏浮現雪菜（簡訊）的事情。
　　「改天再慶祝好嗎？等妳繳交報告以後。禮拜壹也有研討會的慶祝活動，我另外再帶妳去吃美食，我請客。」
　　雪菜的事情我又說不出口，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
　　「時候不早了嘛，我送妳到車站吧。不快點回家，妳父母也會擔心吧。」
　　「……他們才不會擔心我。」
　　這時候，和泉身上的氣息和語氣似乎變了。
　　「我沒有父親，和母親見面也總是在吵架。」「咦？」
　　「所以與其回家，我寧可待在其他地方。」
　　繼禮拜三之後，我又見識到了不壹樣的和泉。
　　不——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和泉吧？
　　「可是，既然妳這樣講……那我就回去吧。」
　　「餵、餵、妳等壹下。」
　　和泉收拾東西走出玄關，我急忙追上她。
　　「和泉。」
　　「什麽事？」
　　「呃呃……那個。」
　　我無言以對。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但總覺得不能這樣讓她離開。然而，我也沒辦法留她下來過夜。
　　「呃、那個……」
　　我走在她身旁，很猶豫該說些什麽。
　　「我——我的父母離婚了。三年前，在我高三的時候。」
　　反倒是和泉先開口了。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當事人都決定了，那也無可奈何。本來我們家關系就不太好。」
　　和泉平靜地接著說。
　　「只是，我父親搞外遇。嚴格講起來，我是同情母親的。」
　　「…………」
　　「和母親住在壹起後……母親的怒火失去了發泄標的，就全部發泄在我身上了。」
　　和泉直視著前方說。
　　「她對我的行動總有怨言，動不動就無理取鬧，會吵架也是理所當然的。因此不要碰面比較好，我住在研究室也是不想回家的關系，畢竟也沒有人願意壹直收留我。」
　　「和泉……」
　　「也罷，家庭環境的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懂的。」
　　和泉無奈地嘆了壹口氣。
　　我對她說。
　　「我懂喔。」
　　「咦？」
　　「我也壹樣——沒有父親。」
　　「春希也是嗎？」
　　前往車站的這段路——我刻意放慢腳步——之後，我對和泉訴說了自己的家庭。只有我隱瞞自己的家庭狀況，總覺得有點不忍，也許和泉並不會這樣想吧。
　　和泉帶給我壹種奇妙的共鳴，過去我在和紗身上也感受到同樣的特質。
　　「是喔……明明春希畢業於附屬高中卻壹個人住，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我是不認為自己不幸啦，反正自在過活就好。」
　　「自在過活啊？春希果然跟我壹樣呢。」
　　和泉說我們很相似，臉上稍微露出了微笑。
　　「唉、我本來不想說這種事的。……大家絕對會退避三舍，所以我從來沒說過。」
　　「是嗎？放心吧，我不會那樣的。」
　　「嗯，也對。就各種意義來說，幸好妳是春希呢。」
　　和泉笑逐顏開。
　　「不過——」
　　「不過什麽？」
　　「……吶。」她的笑容中，多了幾許復雜的神色。「妳不讓我住，是女朋友的關系嗎？」
　　「咦？」
　　這句話，害我倒吸了壹口氣。
　　口袋裏的手機，又浮現在我腦海裏。
　　「啊、算了，不要在意我說的話。送我到這裏就好，再見。」
　　語畢，和泉走向不遠處的車站驗票口。
　　「和泉……」
　　和泉並不了解我的過往，她也不認識雪菜才對，奇怪的是她不時會展現出敏銳的壹面，她的內心我終究無法理解。
　　或者，那才是正常的壹般人，而我和雪菜只能談出扭曲的戀情吧。
　　「呼。」
　　我莫名嘆息，順著原路折返。
　　◇
　　『那就按照先前的約定，祝妳完成報告順利升級！』
　　『啊、被孝宏罵了，在晚上玩拉炮不太好吧。』
　　『我準備的紅酒也被發現了，他還笑我打算喝多少酒呢。』
　　『先不說這個了。總之，這下春希可以安心放寒假了，真是太好了。』
　　『妳休假有什麽預定嗎？還是和之前壹樣拼命打工？』
　　『妳之前常說，聖誕節和年假這種大家休息的日子，是賺錢的好機會嘛。』
　　『今年也是這樣嗎？……不稍微休息壹下？』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問看看而已。』
　　『我現在喝第二杯了～』
　　『謝謝妳恭喜我。』
　　『期末考還沒結束，也不保證壹定會升級啦。當然，沒意外的話是沒問題的。』『那份報告蠻難搞的，好在順利完成了。』
　　『雪菜，妳喝太快了吧？』
　　『妳喝壹小杯就會醉不是嗎？』
　　『明天雖然是禮拜六，喝太多小心爬不起來喔。』
　　『放心放心，我不會賴床的。』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喔。』
　　『我喝第三杯了～』
　　『妳喝太快了啦！』
　　『況且妳問這個幹什麽？妳果然醉了吧？』
　　『我想知道妳寒假的計劃，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嗎？』
　　『我只是擔心妳，偶爾不參加壹下滑雪或新年參拜那種開朗的活動，可能會變得太老氣啊～』
　　『妳不是說沒有其他意思嗎？』
　　『整天在意這種小四，春希真的變老氣了。』
　　『雪菜，妳簡訊都打錯字了，差不多該睡了啦。』
　　『放心，我沒問題的。』
　　『乖啦，快去睡覺，不然明天會沒精神。』
　　『明天是禮拜六啊。啊、可是我壹早要和媽媽去買東西。』
　　『所以啦，快點去睡吧。』
　　『沒事拉、窩不會賴窗的。』
　　『妳這樣壹點都不像沒事。那個啊，妳不介意的話，我早上叫妳起床吧？』
　　『麻煩妳了！』
　　◇
　　「餵——」
　　「早、早安！」
　　「……雪菜，妳真的有睡覺嗎？」
　　事隔壹周聽到雪菜的聲音，感覺好懷念、好開心……內心也泛起壹股淡淡的辛酸。
　　12月第三周12月18日（六）
　　Piece of:春希
　　『是喔，妳又回去餐廳幫忙啦。』
　　『不過，出版社的打工妳也沒辭掉吧？上次妳傳簡訊說，妳在公司裏是負責雜務的，但出版社給人很忙碌的印象呢。研討會也不輕松吧，我蠻擔心妳的，小心別弄壞身子了。』
　　『話雖如此，就算逞強也要完成別人的請托，這就是春希的個性嘛。』
　　『其實啊，我大約在壹年前，剛好有看到春希在餐廳裏工作喔。』
　　『該怎麽說呢，我看壹眼就知道了，妳待人很嚴格，但大家都很仰賴妳呢。』
　　『我看得好開心喔，因為我終於有機會看到春希不願在我面前展現的特質了。』
　　『啊、對不起，我說了奇怪的話。我真正想問的是，妳寒假期間也會在那間餐廳裏打工嗎？』
　　『那個啊，妳若不嫌棄，不會給妳造成麻煩的話……』
　　『算了、沒事。再見。』
　　「……呼。」
　　我闔上手機嘆了壹口氣。
　　如果真的沒事，為何她要打成文章，不把那段話刪掉呢？
　　還有，為何她要打出我看了會心痛的內容呢？
　　雪菜的簡訊，開始慢慢夾雜了她的真心話。也許對我的顧忌逐漸消失了吧。
　　要真是這樣，也許這是壹個好預兆吧？
　　什麽話都憋在心裏，拼命壓抑著不敢發泄出來，雪菜不停重復這種循環，她也很疲倦了吧。
　　稍稍幫她發泄壹點壓力，她的心理狀況也會略有變化吧。
　　簡訊這個手段，似乎發揮了這樣的功用。
　　「好。」
　　我保持積極的態度打起精神。
　　總之，先努力處理好眼前的事情吧。
　　「早安。」
　　「早安……啊、學長。」
　　「早安，杉浦。之前多謝妳關心啊。」
　　和鼓勵我的後輩壹起努力吧。
　　◇
　　『我下班了，再來要回家。』
　　『我會顧好其他工作和學業，不用擔心。』
　　『何況，這個打工是短期的，也許只做到年底。』
　　『所以……』
　　『呃呃，有件事我得先說清楚，我不是嫌妳礙事喔。』
　　『我是怕妳白跑壹趟，也怕妳來了感覺無聊，總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理由。』
　　『在我打工的時候，千萬別跑來店裏喔。』
　　「……唉。」
　　我按下傳送鈕，發出嘆息。
　　雪菜會生氣吧。
　　不過，她來了我會很困擾。
　　其他同事誤會我和杉浦的關系特別好，最後我在大家面前說自己有女朋友，以求解開這個誤會。
　　所以如果雪菜跑來店裏，而我不小心有了回應，那些同事可能會質問雪菜吧，偏偏我們
　　現在是壹種難以言喻的關系。
　　「喔喔。」
　　雪菜立刻回信了。
　　『我又沒說我想去！』
　　……嗯，她果然生氣了。
　　到頭來，我又打了好幾封簡訊安撫她——但這種感覺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