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魔心蟄伏

　　永安巷張府是修漱心的壹處私宅，裏頭安了心腹常年打理，“張府”二字，不過掩人耳目，兩邊街坊，只當此處乃壹張姓商賈置下的私產，主人家只是偶爾過來住住。
　　此時院中正堂內，修漱心端坐主位之上，壹雙美眸，淬著寒冰，冷冷地看著負手立在堂中的壹念。
　　每每見到壹念這般波瀾不驚，舛敖不馴的模樣，修漱心就不由怒火中燒，明明是她身上掉下的壹塊肉，卻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裏。
　　“妳不但不思進取，放著血海深仇不報，還和仇人之子糾纏不清，”修漱心疾言遽色道：“妳真以為本座會壹直容著妳恣意妄為？”
　　壹念哪會被這點叱責震懾到，他撩起眼皮看了眼修漱心緊繃的面皮，不鹹不淡道：“若是我無心復位，又怎會替妳跟昔日的舊情人牽橋搭線？”
　　修漱心搭在扶手上的五指猛地壹僵，可見“舊情人”這三字明顯戳到了修漱心的痛腳，到底久居上位，修漱心不過失態了壹瞬，下壹刻便不動聲色道：“哦？妳想通了。”
　　壹念哂笑：“本來不用妳說，我自會奪回屬於我的東西，可惜我生來最恨受人擺布，是妳壹開始用錯了方法。”
　　修漱心心裏壹喜，卻也只是眉頭壹挑，沈聲道：“那妳為何與仇人之子攪和在壹起？”
　　壹念不答，反問道：“若我奪回皇位，妳要如何自處，別忘了，妳可是靜水宗宗主，壹生都得守身如玉，不得婚嫁，到時未免受人口舌，只怕要另找個人，捏個來處，承了妳滕王妃的名頭，入享太廟，妳願意讓別的女熱頂替妳的名頭，陪在滕王身邊？”
　　修漱心面色此時早已黑沈似鐵，然而她到底是壹念的生母，立馬就猜到壹念的謀劃，“所以妳想立那個廢太子做傀儡？”
　　“不錯，”壹念嘴角微揚，壹副誌在必得的模樣，“只憑著滕王送妳的貼身玉佩，是堵不了眾人悠悠之口的，別人若是心懷異誌，只需在我頭上扣上謀逆的名頭，就可擁兵而起，名正言順，目下大齊邊關不寧，壹旦生亂，給了異族可趁之機，只怕滕王壹脈就要擔上禍國殃民的千古罪名，妳可舍得？”
　　修漱心冷笑：“妳別忘了，廢太子到底當了十九年的太子，如何會受妳擺布？”
　　“這妳就不用操心了，”壹念下頜微擡，傲然道：“我自有辦法叫他服服帖帖的，等他即位後，封我為國師，常住宮中，為帝講經，實則決斷朝政，統禦太極，等我的孩子長大了，再讓他禪位，如此大齊便還是滕王壹脈的天下。”
　　“孩子？”修漱心悚然壹驚，“妳什麽時候有的孩子？”
　　壹念笑道：“等什麽時候需要了，自然就會有，妳怕什麽？”
　　原本壹念的確想讓梁澄懷上壹個，不過既然對方不願，到時從九皇子的子嗣中抱壹個就成，壹念對自己能否留有子嗣倒不是非常執著，只要運作好，完全可以瞞過修漱心。
　　修漱心垂下眼簾，心中思考著壹念的計劃，有些猶豫不決，壹念見此，加把力道：“當年真正追隨滕王的世家，十不存壹，那些存留下來的，哪壹個不是見風使舵之輩，妳以為他們點頭幫忙了，就真地會傾囊相助，但凡壹絲風動，便有倒戈相向，所幸我們不曾透露真實身份，否則到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與其與虎謀皮，不若壹開始扶持梁澄登基，這樣也好把控大局。”
　　壹番話利弊分析，修漱心最終點下頭來。
　　壹念壹點兒也不意外，他知道修漱心最好名聲，絕無可能叫人知曉她破了貞潔，更加難以忍受滕王的名字和別的女人排在壹起，加之難得壹念不再與她作對，她想不答應，也沒有別的辦法。
　　“倒是李度秋，他好歹也是兩位皇子的親舅舅，當朝國母之兄，真地願意聽妳的話？”壹念淡淡問道。
　　修漱心斂眉，端起案邊的茶盞，慢悠悠地吹著茶末，道：“這妳不必擔心，李度秋答應助我壹臂之力，只要到時饒過廢太子、九皇子以及李後，新帝登基，為了安撫百官，安頓壹下幾個余孽亦很必要，如此也能彰顯新帝仁德。”
　　說是安撫實為□□，壹念也不道破，點頭道：“好，既然如此，妳便與李度秋通氣壹二，省得到時壞我大計。”
　　說罷，壹念也不去看修漱心的反應，須臾便消失在正堂之內。
　　……
　　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轉眼便是三月，梁澄終於不用再受針紮之苦，之後只需藥浴，便可藥到毒拔，只是之前寒毒提前爆，經脈受損，於武道壹途便有折損，所幸梁澄看得很開，並不覺失意，能撿回壹條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何況他早已突破真如之境，盡管招式壹般，但是腳下輕功，說是獨步天下亦不為過，加之二人療毒之余，互相切磋，梁澄如今，已不是當初的花拳繡腿。
　　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壹念借著指點之名，大行揩油之舉，看著梁澄又羞又怒，卻又奈何不了他的模樣，壹念便覺身輕體暢，好不愜意。
　　唯壹的遺憾，大概就是二人未曾有過真正的肌膚之親。
　　這日，梁澄藥浴過後，兩人躺在軟榻上，互相依偎著說著閑話，青陽縣比鄰九華，雖已是暮春，早晚間依舊頗為寒涼，濕氣也重，因此屋裏依舊燒著地龍，梁澄整個人都暖乎乎懶洋洋的，連說話都慢了半拍。
　　不過想到壹月後的佛誕日，梁澄還是打起精神道：“師兄，我們後天啟程回京吧。”
　　壹念眉峰壹挑，淡淡道：“怎麽了？”
　　梁澄有些憂慮地蹙起眉頭來，上壹世佛誕日，趙太後親往大相國寺為國禮佛祈福，蒲團裏藏著毒針，趙太後當場身亡，佛像上顯出兩行血紅色的詩——
　　僖帝縱色老來哀，可憐趙女未有懷。
　　青燈古佛哪堪挨，偷采雨露孽胎來。
　　緊接著，永寧塔上的金寶瓶突然炸裂，飄出無數血字白綢，上面無壹不寫著這大逆不道的打油詩，壹系列的變故，直叫明元帝雷霆震怒，東都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在宮中，趙太後最疼愛的便是她娘家姑娘趙惠妃生的龍鳳胎，十公主和十壹皇子，對他也還算慈愛，何況未免大相國寺壹眾僧人受此牽累，梁澄自是不願悲劇重演，坐看趙太後身死。
　　上壹世，此案不了了之，並未捉出真正的兇手，不過明元帝借此倒是清了壹些不安分的勢力，趙家沒了太後撐腰，行事開始收斂，趙惠妃更是牢牢看住兩位公主皇子，結果十壹皇子還是不甚著了風寒，加之皇奶奶被刺身亡，傷心過度，纏綿病榻，壹直到梁澄被禁，對方雖已下了病床，底子卻是壞了，成了個藥罐子，不足為慮。
　　梁澄派人探查，剛剛有些眉目，便被明元帝尋了個差錯，訓斥了半天，雖然他不善陰謀詭計，但是還是察覺到壹些苗頭，很快便收手了。
　　他只知道，這事幾位後妃包括李後，都搭了把手，妳借我手推波，我借妳力助瀾，大家歡喜，誰也不讓誰。
　　直到被□□的那段時日，梁澄才想明白，當時明元帝恐怕早已心知肚明，不過睜壹只眼閉壹只眼，畢竟外戚勢大，壹直是明元帝心頭的壹根刺。
　　這壹世，自從知道壹念的身世，梁澄便開始懷疑，大相國寺壹案，或許逃不開壹念的身影，但是那畢竟是上壹世的事情，並且也只是他的猜測，無憑無據，梁澄自然不會就把罪名扣在壹念頭上。何況，孟留君、修漱心都是可能下手的人，或許……是幾人聯手合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事要怎麽跟壹念說，卻成了問題。
　　梁澄斟酌了壹番，道：“4月8日便是佛誕日，皇家壹般會去大相國寺禮佛，身為護國法師，我若人不在那兒，有些說不過去。”
　　壹念見他猶猶豫豫的模樣，便知對方定是隱瞞了什麽，他也不點破，反而道：“是該如此，何況如今已不用施針，回去也可以。”
　　梁澄垂下眼簾，道：“師兄，上回妳與我說，京中勢力愈兇險，明元帝及春便龍體抱恙，六皇子與孟留君走得很近，是不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他很清楚，孟留君任由六皇子招攬，絕無可能真心效忠，不過是像上輩子那樣，加劇儲位爭鬥。
　　壹念卻搖頭道：“還早，明元帝身體並無大礙，此時動手，未免太過魯莽。”
　　自從壹念說了他的打算，京中但凡傳來什麽消息，都會告知梁澄，不加壹絲隱瞞，因此聽到壹念這麽說，梁澄心裏頓時松了壹口氣，看來大相國寺之案背後推手另有其人，這次他回去，定要避免太後身亡。
　　“師兄說的是。”梁澄柔柔笑道。
　　忽然，壹念輕聲道：“師弟，我已將妳體內的寒氣全部渡了過來。”
　　梁澄壹喜，問道：“如何？魔心可被師兄化為己用了嗎？”
　　壹念搖了搖頭，見梁澄雙眼壹暗，安慰道：“不過魔心卻沈寂下來，這幾日我將心訣運至十成，亦不曾觸動分毫，如此師兄若與人交手，亦可全力施為，不再束手束腳。”
　　“師兄，妳之前說血舍利可以助妳化用魔心，我們現在可以試試嗎？”
　　壹念將梁澄臉頰邊的碎別向耳後，柔聲道：“妳身上的經脈還未好全，此事不急，冒然催血舍利，萬壹反噬了不但功虧壹簣，還會傷了自己。”
　　壹念壹番說辭打消了梁澄的念頭，但是到底埋了壹個隱患，便有些煩悶憂慮，只是他並未表現出來，徒叫壹念傷心。
　　他伸手摸向壹念的小腹輕輕摩挲，無聲地安慰著，此處是丹田，習武之人命門之處，壹念卻毫不芥蒂，任由梁澄的撫摸，結果不知不覺間，氣息竟然粗重了不少。
　　壹念將頭埋進梁澄的鎖骨與頸子之間，灼熱的氣息噴灑出來，梁澄哪還不知生了什麽，如今他早已知曉對方在他面前就是個衣冠禽獸，只是沒想到只是摸摸，竟然也能起反應！
　　梁澄正要收回手，卻被壹念牢牢按住，對方擡眼看向他，夜空般深邃漆黑的眼眸中，閃著幽幽的光，讓梁澄想起夜色中蒼狼，他有些無奈，又有些羞窘，卸了力道，任由對方將他的手往下面引去，包住壹團火熱。
　　直到手心被弄得又粘又濕，又酸又累，衣襟淩亂，雙眼迷離，鎖骨和胸膛綴滿紅點，梁澄才被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