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壹章 有個天道有什麽不好

　　佩服的是這種以命相爭的勇氣，真正的想要做到“我命由我”，在最後時刻，謝九霄終於不再是天道認定的“瞻前顧後婆婆媽媽”，突破了自己的性格局限。
　　但炎千烈的神色卻有些古怪。
　　因為他很清楚，謝九霄依然沒搞明白天道的本質——他以為自己死了天道管不著，其實天道隨時可以把他起死回生，都並不需要什麽造化之能，只需要楚戈壹個修正就可以了，既定劇情不能死，妳就不會死，就像當初修正自己的白炎壹樣。
　　甚至於他所認為的“我很重要，死了會對天道的軌跡造成很大影響”，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重要。
　　或許謝九霄身為正道中流砥柱之壹，雲霄城是正道大宗，後續有比較重要的作用。然而他不是主角，狗天道只需要補壹句“謝九霄強行飛升失敗死亡，謝雲兒繼任衣缽”的設定，然後給謝雲兒開個掛，就對世界軌跡幾乎沒什麽影響……
　　連死都沒有用，想死也死不了。
　　但謝九霄決定自己命運的心意與決然，卻值得敬重。
　　炎千烈知道自己被比下去了，至少這件事上。
　　正道之中確有英雄，即使在楚戈眼裏謝九霄行差踏錯了不少地方，已入魔道，是非難評，在炎千烈視角還是願意稱壹句了不起。
　　他轉頭看向楚戈，想知道楚戈會怎麽處理。
　　楚戈正看著謝九霄的屍身出神，這事兒吧……他含笑自盡，覺得做了件擺脫命運的事，不知道復活過來會是什麽表情，可能打擊更大，是不是就讓他安息好點？死亡也算對他之前陷入魔道應有的結局。
　　但楚戈心中又隱隱有氣。
　　搞什麽啊，妳們正義，妳們有追求，生生把我變成了Boss，我招誰惹誰了我，我對不起妳了嗎？
　　以死抗爭說得多壯烈，本來屁事都沒有的，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見過摁著別人的頭逼人做反派的，沒見過擰下自己的頭非說別人是反派的。
　　這叫什麽事啊！
　　忍壹時越想越氣，楚戈終於沒忍住，眼眸裏幽幽泛起了漣漪。
　　隨著漣漪閃過，謝九霄蒼老佝僂的模樣肉眼可見地恢復了黑發長須的中年文士形象，迷茫著睜開了眼睛。
　　秋無際偏過了腦袋。
　　就知道。
　　炎千烈呆楞楞地看著他：“草，妳真是連死都不讓人死啊，比我還魔頭。”
　　楚戈板著臉不說話。
　　謝九霄本來還有點茫然，壹聽就知道什麽情況，眼裏也泛起怒火：“父神當真如此，連死都不許麽？”
　　楚戈比他更惱火，拍案而起，連酒都灑了壹地：“我可去妳的吧，老子給了妳生命，設定謙謙君子，人所景仰，思維縝密，傲骨不屈，群像之中有妳壹席，最終之戰大有異彩。賦予壹身優點，結果對世界沒點建樹，水平全沖著爹來？”
　　謝九霄：“？”
　　秋無際捂臉。
　　炎千烈捂臉。
　　是的啊，代入楚戈來看，是這樣的，真能被氣死。
　　最初秋無際為什麽會願意和楚戈好好交流，就是因為大家能換位思考。
　　楚戈繼續跳腳罵：“妳以為妳死了很有勇氣？妳不學學秋秋，學學千千！活著才能掙脫天道，活著才能掌握自我！死了那叫逃避的懦夫！廢物！”
　　謝九霄半張著嘴，被罵傻了。
　　他連想都沒想過會被“天道”從這個角度壹頓教訓臭罵。
　　“妳死了能幹嘛？我大手壹揮讓妳女兒嫁人去，妳是不是很高興啊？甚至妳老婆……算了。反正妳活著還能跟我討價還價，死了能阻止個什麽？腦殘嗎？”
　　謝九霄冷汗涔涔：“妳……”
　　“我當然不會這麽做！就是告訴妳，妳腦補中的天道玩弄操縱，壓根沒那回事，妳們只需要配合我完成既定的世界完善，之後愛幹嘛幹嘛關我屁事，我掌控妳們壹堆胡子大把的大老爺們幹嘛，我又不是男酮！”
　　謝九霄下意識看了眼秋無際。
　　秋無際面無表情。
　　“跟我爭奪控制權，所謂奪天之道，妳就別想了，妳那點水平根本做不到，上面還有天界，天界的人都做不到啥時候輪到妳們？”楚戈氣道：“我倒是建議妳們，包括千千……”
　　炎千烈咕噥：“又關我什麽事……”
　　“我建議妳們，發現有別人想要篡奪天道的跡象，妳們都要阻止才是正解！別人可沒我這麽尊重妳們，因為妳們是我創造的，我有感情，妳們越是逼格滿滿，越是證明我牛逼！我和妳們是壹家的！換了別人掌控，管妳們去死，那時候才是真傀儡，就像妳老謝掌控陸紹同壹樣，妳不會把他當人，這就是區別！懂嗎！”
　　謝九霄的神色嚴肅下來。
　　最後這句觸到了他心裏，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的體驗當然是最深的。
　　只是原本以為天道也是如此，可如今這麽看他暴跳罵娘的模樣……
　　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我這次為什麽這麽緊張？明明可以直接修正，卻壹定要破案般的捋清楚每個細節，和妳面談？就是因為這很嚴重，我必須補上所有漏洞，以免這種事情再度發生。老謝妳要是還有什麽遺漏的沒說，給我速度說清楚！”
　　謝九霄下意識道：“沒、沒有了……”
　　秋無際嘆了口氣：“妳也順順氣，認識妳這麽久很少見妳這麽暴跳如雷的模樣，寫成書的話感嘆號都十幾個了吧？”
　　楚戈：“……我惱火啊秋秋。”
　　“嗯，知道。”秋無際柔聲道：“歇會，喝口酒。”
　　楚戈接過酒，就像壹只被順了毛的貓。
　　謝九霄看得如在夢裏，半晌才有些艱難地道：“所以秋宗主妳是因為這點，才和天道合作的麽？”
　　炎千烈很想說不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剛才天道暴跳的樣子連他都難免心驚，還是別惹事的好……
　　秋無際瞪了他壹眼，壹本正經對謝九霄道：“正是如此。之前我就問過妳，當真以為秋無際是個趨炎附勢之徒麽？”
　　謝九霄冷汗淋漓：“這些……屬實和預想的不同……總感覺哪裏怪怪的，我們不是該掙脫被設定的命運，該與天相爭的麽，怎麽是這樣……”
　　楚戈差點又跳起來：“老子就該設定妳們敬天，少了這壹嘴多了多少麻煩！”
　　“算啦，都敬天也就少了個人魅力，妳也不喜。”秋無際嗔怪地說了壹句，楚戈又閉上了嘴。
　　謝九霄在兩人臉上看過來看過去，沒說話。
　　秋無際道：“謝兄智謀之士，有些事想必多說也沒意義，妳自己捋得分明。我和炎千烈為什麽會拋棄宿怨，在這件事上合作起來，妳該想得明白。”
　　謝九霄嘆了口氣：“所以搞了半天，我才是反派？”
　　“奪天之舉且不說它，謝兄妄煉傀儡之事、挑動神州南疆之爭，確屬反派。老實說，之前我想都不敢想這是謝兄做出來的事。”秋無際說著也有了些怒意：“還妄圖修改我的親善，謝九霄，妳枉稱正道！”
　　謝九霄沈默良久，低聲道：“掌控他人的誘惑，確實難以自持，又給了自己壹種‘此即天道’的暗示，越發妄為。若非及時被諸位揭破，我可能會越陷越深……此事……願受父神懲戒，絕無怨言。”
　　“妳要受的不是我的懲戒。我會復活陸紹同和碧蛇尊者，妳需要接受的是他們的報復，以及釋放所有傀儡，讓他們歸於自我。”楚戈板著臉道：“至於我……我不懲戒妳，但必須修改妳的意識，改成敬天，妳有沒有意見？”
　　謝九霄大喜過望：“若他們能被復活，謝九霄三刀六洞，甘為傀儡，絕無怨言！”
　　炎千烈心裏忽然閃過壹個念頭：有個天道沒什麽不好的，不該死去的人，不該犯下的錯，所有的遺憾和過失都可以得到彌補。
　　誰也不是天生魔道……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不知想起了多少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