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看天

　　深淵與昊陽世界之間當然是互通的，若非如此的話，也不可能出現久遠歲月前，那壹場涉及到兩個世界，億萬生靈毀滅的浩劫之戰。
　　可正是因為那場慘烈的戰爭，兩座世界之間的通道，都已經被強行封印，那是世界之力凝聚而成，即便深淵真王也無法強行打破。
　　現存的進入昊陽世界的辦法，是通過兩座世界之間，壹些沒有被封死的裂縫，可這些裂縫實在太小，根本不足以容納，壹個完整的深淵生靈通過。
　　唯有舍棄肉身，純粹的魂魄狀態，冒著被絞碎的風險，才能擠出裂縫降臨昊陽……這個辦法，秦宇當然不能夠接受。
　　不僅僅是因為冒險，更因為他的肉身。
　　舍棄身軀之後雖能奪舍，但終歸不是本身，更何況，秦宇如今的肉身何等強大，當然不能舍棄。
　　而且，事情還不止這麽簡單！
　　若只有秦宇壹人，以夢魘魔族的實力，未必就不能想到辦法，可事實上將要離開深淵的，還有“老烏龜”。
　　小藍燈冒險出手，最終將他降服，已經明確告知秦宇，寧可舍棄肉身也不能放棄他。
　　因為時光不滅體……更因為“老烏龜”本身所蘊含的，那份純粹的深淵意誌的力量。
　　無論對秦宇還是小藍燈，“老烏龜”的存在都至關重要，絕對不容有失。
　　這就是關鍵所在！
　　嚴格說，“老烏龜”是深淵意誌的壹部分，將他帶離深淵，本質上就是在深淵意誌身上割肉。
　　這就是找死！
　　因為這件事根本不可能，隱瞞過深淵意誌，被察覺的瞬間，只需要壹個念頭掃過，就能讓秦宇萬劫不復。
　　所以留給秦宇的，就只有壹個選擇——他就必須找到壹條，無比堅固且夠大的通道，且要能夠瞞過深淵意誌，至少離開之前不被它察覺，才能順利回歸昊陽世界。
　　有了這麽多限制，尤其是隱瞞深淵意誌這條，回歸昊陽世界的難度，提升何止何止百倍。
　　綜合夢魘族中得到的消息，再加上對“老烏龜”的詢問，秦宇大概有了些頭緒，可具體能不能行得通，卻沒有絕對把握。
　　靠在柔軟舒適的軟榻上面，秦宇吸壹口氣接著緩緩吐出，擡手揉動眉心，露出幾分倦意。
　　此刻他正乘坐在，安靜行駛的車駕內，臉色透出氣血不足的蒼白，顯得有些虛弱。
　　“到哪了？”
　　對面，棉雅恭謹道：“回公子，剛才我問過了，大概還需壹日時間，才能進入下壹層深淵。”
　　“嗯。”秦宇點點頭，將雙手墊到腦後，眼神穿過透明的車頂，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唔……似乎隨著不斷深入，光線變得越來越暗淡了，便是天明的時辰，也是這副模樣。
　　當然，車頂的透明，只是對車內乘客而言，外界是看不到裏面的。
　　棉雅看了壹眼，姿勢懶散的秦宇，想了想轉身倒壹杯茶，雙手捧著奉到他面前。
　　“謝謝。”
　　秦宇接過來，壹邊喝茶壹邊繼續看天，眼神時而凝聚時而渙散，不知究竟在想什麽。
　　棉雅早就習慣了他的做法，見秦宇沒有其他吩咐，靜靜的坐到角落裏。
　　看天空是壹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直到今天秦宇才有些明白了，當初廖師說的好好看壹看深淵，究竟是什麽意思。
　　原來，所謂見多識廣真的很有道理，看深淵看的多了，就能看的越來越清楚，然後想通壹些事情。
　　壹路走壹路看天，除了睡眠之外，離開夢魘魔族以來的這些天，就是秦宇全部的經歷。
　　恍恍惚惚，不知道看了多久，秦宇將早就空的茶杯放下，略帶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的狀態，實在太虛弱了，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恢復過來。
　　閉上眼，秦宇再度沈沈睡去，面龐依舊呈現出，微微蒼白的顏色。
　　狐老騎著壹匹龍馬，安靜的跟隨在車駕後，眼神偶爾掃過駕車的人，下意識露出敬畏。
　　然後，就是自心底洶湧而出的驕傲。
　　我家公子就是厲害，深淵真王都能降服，日後統壹深淵，必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車駕陰影裏，露出壹雙眼睛，將狐老的表情收入眼底，接著露出壹絲嘲笑情緒。
　　老東西少見多怪！
　　要是讓妳見到了，咱們公子壹個人，左邊威脅兩大真王，右邊硬懟背叛之影那壹幕，妳還不得把眼珠子直接瞪爆掉。
　　突然間，車駕內部傳出，輕輕的敲擊聲，接著棉雅聲音響起，“公子吩咐了，今日在此休息。”
　　車駕停下，駕車的玄策王扭頭，看著緊閉的車廂，眼底閃過壹絲精芒。
　　作為壹名深淵真王，感應之敏銳，當然不是魔帥階的狐老、無影魔所能夠比擬。這段時間來，車駕裏面的某種，微妙的氣息變化，讓他震動之中越發沈默下去。
　　轉身走到壹旁，根本不需要吩咐，狐老、無影魔就主動開始，搭建臨時的營帳。
　　雖說公子很少吩咐停留休息，他們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麽，但既然是公子的意誌，他們需要做的就只是遵從。
　　第二天車駕上路，感受著車駕內部的氣機變化，玄策王暗暗嘆了口氣，果然跟他想的壹樣。
　　秦宇……他真正的身份，恐怕不僅僅是某位，強大存在的棋子而已。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倒也算是正常，畢竟普通人也沒有資格，被那種強大存在選中。
　　天空越來越陰暗了，即便是白天的時候，依舊給人壹種昏沈的感覺，透著無形壓抑。
　　而且，趕路的過程，也開始變得不順利，時不時的就需要停下壹陣。因為有越來越多的無腦魔獸，開始攻擊這個，看上去單薄無比的隊伍。
　　這讓後面，不遠不近跟著的商團，無數次為他們捏壹把冷汗，但每次他們都能化險為夷。
　　就好像，這個隊伍裏面，隱藏著壹只看不到的怪物，將所有來犯的魔獸吞吃的壹幹二凈。
　　於是隨著時間流失，雖然不斷有人離開，但商團規模依舊變得越來越大。精明強悍的行商們，不管是何背景，底氣多麽強大，此刻看向前方的眼神，都露出滿滿的敬畏。
　　毫無疑問，這個小小的隊伍，才是真的恐怖！
　　“快看快看，又有魔獸進攻了。”
　　“是無日雕，看它身上那黑的，幾乎連光線都能吞噬的羽毛，老子絕對不能看錯！”
　　“當然不會看錯，我臉上這道長疤，就是這種畜生給留下的，當年壹群兄弟十幾個，最終就老子壹個活了下來。”
　　“不是普通的無日雕，妳們仔細看它的頭頂，羽毛微微隆起，隱約形成壹道圓環，顏色要比旁邊的羽毛更深。”
　　“獸王……它快要蛻變了……”
　　咕咚——
　　不知誰咽了口吐沫，在死寂環境下顯得格外清晰，入目所及，是壹張張蒼白無比的面孔。
　　“要不然……咱們跑吧！”
　　普通的無日雕，就足夠幹掉商團裏面，至少壹半的人，更別說眼前這只明顯就快要完成蛻變。
　　雖說之前他們親眼目睹了，壹頭又壹頭強大魔獸，在前方那隊伍面前血灑當場，可這回不壹樣……他們還能繼續撐下去嗎？難，很難！
　　敢在深淵底層區域行商混飯吃的，膽子大是首要條件，不然在這裏根本混不下去。
　　但是膽子大，並不意味著不怕死，現在逃或許還能脫身，再晚可就要來不及了。
　　“咳！諸位聽我說。”壹名商隊話事人沈聲開口，“其實咱們都清楚，是因為前面的隊伍默認，才允許咱們跟在後面，之前壹路順利人家什麽都沒說，現在遇上事了，我們掉頭就跑是不是太不仗義？”
　　“萬壹，人家幹掉了這頭無日雕，咱們怎麽辦？再追上來跟著人家，別說人在不在意，我們自己也丟不起那個臉啊。”
　　這當然是場面話，把命豁出去賺錢的壹群亡命商人，事實上根本就是不要臉的。
　　可話裏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現在跑是可以，但跑了之後就別想著，再回來享受“開路”的待遇了。
　　“哼！命都要沒了，還談狗屁臉面，妳們誰願意留下就留，反正老子是要走了！”之前說兄弟都被無日雕幹掉的行商，冷笑壹聲臉上疤痕越發猙獰，毫不猶豫帶人就走。
　　他選擇果斷幹脆，是因為親身經歷過，無日雕這畜生的可怕，更別說是眼前這頭更強的。
　　人群躁動，很快又有兩支商隊走出來，也不跟人打招呼，轉身就走很快沒了蹤跡。
　　有人帶了頭，商團裏面的氣氛，頓時變得不安起來……可事實上，這份不安並未持續太久。
　　因為，他們突然發現，前方傳來的暴戾氣息，突然消失不見。
　　猛地擡頭，壹個個瞪大眼珠，天空裏那個原本，遮天蔽日恐怖至極的黑影，如今已經消失了。
　　接著，才是壹聲驚天動地巨響，就像是壹座山從天空掉落，即便站在這裏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動顫抖。
　　眾人僵硬、呆滯的眼神，壹點壹點轉移到地面，然後整個商團所在，陷入徹底的死寂。
　　因為，地上真的多了壹座山，那是……無日雕的屍體。
　　壹陣風吹來，血腥彌漫！
　　像是根本不知道，做下了怎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前方的隊伍略略停頓後繼續上路。
　　沈默的商團，來到如壹座小山般大的無日雕屍體旁，看著它被撕裂的胸膛，眾人眼神越發敬畏。
　　如此強大的魔獸，壹點抗衡之力都沒有，就被直接斬殺……而且最恐怖的是，整個過程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感受到半點力量波動。
　　三天後，魔狼嘶吼連連，瘋狂圍殺著選中的獵物。
　　“啊！救命，救救我們！”壹群魔族看著遠方安靜行來的壹車壹馬，臉上露出狂喜。
　　他們不惜代價，在圍殺魔狼群中撕開壹條缺口，拼了命的向車駕沖來。
　　駕車的玄策王，微微擡頭看來壹眼，“噗”“噗”悶響接連傳出，壹顆顆頭顱沖天而起，無頭屍體繼續向前沖出，鮮血噴射出許遠，才“噗通”倒在地面。
　　壹聲驚恐狼嘯響起，狼群中壹頭白色巨狼，遠遠看了壹眼車駕，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轉眼，整個狼群消失無蹤。
　　車駕繼續前行，商團眾人臉色發白，看著不遠處壹顆，臉上遍布傷疤的頭顱……正是之前，第壹個離開商團的商隊首領。
　　沒有停頓，甚至沒人去動，這些屍體上的東西……因為這是前面那個隊伍的戰利品。
　　他們可以不要……卻也不是商團中人，有資格占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