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皇帝金印
烈火軍校 by 瀟湘冬兒
2019-8-29 20:18
野外的清晨格外寒冷,好在昨夜並未下雪。
盡管這樣,謝襄仍是冷的不行,壹晚上醒了好幾次,全身上下,除卻縮在沈君山懷裏的腳,都在打顫。
剛又迷迷糊糊盹了壹會兒,謝襄的睫毛上已經沾上了清晨的霧氣,輕輕抖動,根根睫毛纖長濕潤,睜開眼睛,陷阱上面正蹲著壹個男人好奇的望著他們。
那人上身穿著厚厚的黑色布襖,外面套了壹件羊羔絨的馬甲,身後背著壹個布袋,肩上斜挎著壹支獵槍。
看打扮,應當是個獵戶。
寒風刮在他的臉上,將獵戶的臉吹的很紅,他濃眉大眼,鼻子有些塌,歲月在他的臉上劃出壹道道深深的溝壑,憑添了壹些粗獷。
謝襄有些驚喜,急忙去拍沈君山,卻發現他早已醒了過來。
沈君山的壹雙眼眸深邃至極,謝襄不敢與他對視,雙腳還被他牢牢抱著,熱的讓人發慌。微微壹動,想要把腳從他懷裏抽出來,卻被握的更緊了,謝襄臉上也跟著壹陣壹陣的發燙,伸手推了壹下他,低聲道:“有人來了,可以松開了。”
這番行為在獵戶眼中無異於打情罵俏,他壹副看戲的表情,“醒了?看我這運氣,沒逮到野雞麅子,卻逮到壹對小夫妻!”
謝襄聽了更為尷尬,擡了擡頭,沈著嗓子說,“什麽小夫妻?我,我是男的。”
隨後又抽了壹下腳,這次沈君山松了手,轉而去拿鞋子。謝襄知道沈君山這樣對朋友無私的人,連幫她穿鞋子的事都做得出,急忙將鞋子搶過來,轉過身去自己穿。
沈君山見她反應這麽激烈,微微壹怔,但也沒有再說別的,擡起頭對獵戶說:“這位大哥,能幫個忙,把我們拉上去嗎?”
“當然,留妳們在下面我還怎麽打獵。”獵戶倒也痛快,說著將壹條繩子從上面丟了下去,依次把兩人拉了上來。
兩人對獵戶壹番感謝,獵戶連連擺手,見他們衣著講究,言語客氣,又自稱是學生,二話不說就要帶他們回自己家休整。
沈君山和謝襄兩人求之不得,連忙跟上了他。
獵人姓魏,十分熱情,他帶著兩人在林中穿行,壹路上零零碎碎的給他們講了許多關於山中的趣事,前面提到了有壹次打獵,壹掀開陷阱上的草,卻發現裏面躺著壹匹狼,後面就開始感嘆他們二人運氣真好,竟然沒碰上狼。
謝襄瞥了壹眼他後背的那支獵槍,笑著拍了拍自己腰間的手槍,道:“我們有槍,不怕狼。”
獵人是常年摸槍的人,見此也毫不在意,“那是妳們沒見過狼群,真正的狼群來了,就妳們倆這兩把槍,根本不頂事。”
謝襄點點頭,“既然有那麽多狼,妳為什麽不搬到山下去住?”
獵戶嘆了壹口氣,“山下是官老爺的天下,還有那麽多小日本和俄國人,太多人說了算了,唯獨自個兒說了不算,還不如留在山上。再說了,我老婆在山上,我想走也走不了。”
謝襄壹臉疑惑,“妳可以帶著她壹起走啊!”
獵人微微壹笑,似是在回想什麽,隨即低聲說了句:“她呀,她走不了。”
他粗獷的臉上顯露出壹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謝襄看在眼裏,暗暗詫異,忘了追究他話裏話外的意思。
倒是沈君山靜了半晌,若有所思。
又走了好壹會,直到天空飄起了細雪,三人才停了下來。
獵戶指著前方說道:“到了,那就是我家。”
他的話音高了些,順著他的指尖望去,壹座小木屋被掩蓋在大雪之中,周圍圍著壹圈籬笆當作院子。籬笆內的雪被清掃的十分幹凈,門前還掃出了壹條小路來,三人順著小路走進院子,鞋上都沒沾上什麽雪。
獵戶走到院子內停了下來,對著院內的壹座墳輕聲說道:“桂芝,我回來了,這兩個是進山迷路的客人。”
巨大的落差讓謝襄沒有反應過來,她瞪圓了眼睛,肩膀被、撞了壹下,趕忙跟著沈君山壹起鞠躬行了個禮,沈聲道,“大……大嫂好。”
獵戶哈哈大笑,更加熱情的將兩人請進了屋子。
屋子比在外面看起來還要小,只有兩個房間,左面的是壹間小屋子,關著門,看不見裏面的擺設。右面他們站著的這間屋子稍大,但卻堆得很滿,最裏面有張大木床,床下塞了滿滿的雜物,壹眼望去,只覺得逼仄非常。
屋子正中間有個火盆,此時裏面正燃著火苗,紅彤彤的看起來十分暖和,火盆旁邊,壹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坐在凳子上,懷裏抱著壹只雪白的小狗。
“這是我的女兒鈴鐺。”
謝襄頓時覺得有些安慰,妻子去世了,但還好給獵戶留下個孩子,有了孩子的陪伴,在這深山之中倒也不至於太孤單。
“鈴鐺,妳好。”
謝襄語氣柔和的朝小女孩打招呼,可是小女孩卻像是沒聽見壹般,依舊低著頭撫摸著小狗。
“她從小就這樣,不說話也不理人。”獵戶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對於這件事已經不在意了。
“沒去醫院看嗎?”
“去過,省城的醫院也去了,醫生也看不出是什麽毛病,好在她不哭不鬧,能吃能睡,時間長了,我也習慣了,妳們坐吧。”獵人指了指凳子,“我給妳們弄點吃的,妳們就先在我這住壹天,我看這天兒,今晚搞不好會下大雪,妳們這個時候出山,太危險了,等明天天氣好轉了,我再送妳們出去。”
謝襄有些不好意思,本來只是打算讓他給自己指壹條路下山,沒想到居然要在人家又吃又住的。
沈君山客氣了兩句,摸了摸兜裏,空空如也。
“沒事,不麻煩的,反正我明天也要去鎮上買些東西。”獵人壹邊說著壹邊出了屋子。
屋子裏又靜下來,謝襄看著壹旁的鈴鐺,緩慢的伸出手輕輕撫在小狗的身上,鈴鐺仿佛是受到了驚嚇,猛地轉過身去,她看起來十分緊張,連頭上細密的碎發都在不安的晃動。
“別害怕,我就是摸摸,妳看,小狗都不害怕。”
手下的小狗愜意的瞇著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謝襄的手背。
鈴鐺見到小狗的反應,原本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放松下來,任由謝襄去撫摸她的小狗,謝襄嘗試著將手輕輕放在鈴鐺的發頂,摸了摸她蓬亂的頭發,這壹次鈴鐺沒有過大的反應了 。
“這是誰給妳編的辮子呀,我再給妳編個吧。”
鈴鐺依舊垂著頭不說話,謝襄坐到鈴鐺身後,將她糾成壹團的頭發打散,分成兩股。
手指來回在發間穿梭,熟練非常,沈君山見此有些詫異:“妳還會這個?”
“我,我不是有妹妹嘛。”謝襄不自在的解釋,不多時,兩條秀氣的羊角辮就編好了。
鈴鐺頭發不再亂糟糟遮著臉,樣貌就顯露出來。她有壹雙圓溜溜的杏眼,眉毛像極了他父親,黑而濃,襯得壹雙眼睛十分有神,唯壹不足的就是她身上沒有同齡孩子的那般活力與朝氣。
謝襄心裏暗嘆,面上不顯,只沖著她溫柔的笑:“哇!鈴鐺,妳可真漂亮,找面鏡子給妳看看。”
拿起自己的背包翻了翻,眼光掃到了明黃色的袋子,這東西差壹點就被她忘了,謝襄將它從包裏拿了出來。
打開袋子,壹方金印從袋子裏滾落出來,撿起來上下翻看,那印鑒入手沈重非常,像是有年頭的舊物。
“這是什麽?”
沈君山走過來,接過金印仔細的看了看,隨後將金印在謝襄的手背上用力壹按,細嫩的皮膚上頓時顯現出紅色的印痕,印痕很快便消失了,但那幾個字卻清清楚楚烙在了眼膜上。
兩人的心都跟著印痕沈了下去。
這印若是真的,那便是……皇帝的金印……
怪不得那群日本人鍥而不舍追殺他們!
謝襄神經質的哆嗦了壹下,緊跟著仔細的回憶這之前發生的壹切,因為包裏有自己隨身攜帶的假發,她怕黃松亂翻,所以壹路上都將包背在身上,不曾離開半步。因此,這方金印只能是在車廂門前遇到的年輕人趁亂塞到她的書包裏的,若不是自己的書包不小心被撞掉,金印掉了出來,吸引了日本人,這金印八成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被自己帶回了順遠。
腦中浮現出那個年輕人的笑臉,還有那句:“同學,不好意思啊。”
不管那個年輕人是什麽目的,這方金印沒有落在日本人手裏,她和沈君山,總算沒有白白歷險。
但……想到自己受的這些苦,要是下次讓她再遇到那年輕人,壹定不能輕易放過他!
沈君山思索良久,顯然內心也頗為震動,“先放在包裏吧,回去上交給呂教官,他自會處理。”
謝襄小心翼翼將金印放回包裏,心情很是復雜,憂慮中還夾雜著憤怒,自從皇帝下臺後,紫禁城裏的壹些宮女太監沒了管束,手腳是越發的不幹凈,經常監守自盜。雖說很多寶貝都流了出來,只是,他們竟然已經膽大到這個地步,竟然連皇上的金印都敢偷……日本人究竟用了什麽誘惑他們,連民族節氣都不顧了?
“吃飯嘍!”
聲音剛剛傳來,香味也已經隔著厚厚的門簾飄了過來,獵戶端了壹大盆肉粥放在桌上,謝襄連忙止住思緒,快手快腳的將包收好。
鈴鐺還坐在那裏不動彈,只是抱著小狗發呆,謝襄問她,“妳不吃飯嗎?”
“還沒到她吃飯的點呢,她每天都很有規律,沒到時間絕對不吃飯。”獵戶接過話,可能是因為在這深山之中許久沒有人能陪他說話了,因此他今日格外高興,連埋了許久的陳釀都拿出來招呼二人。沈君山與謝襄心裏念著金印的事,都敢不喝酒,獵戶壹人自斟自飲,倒也喝的痛快。
小狗似乎餓了,叫了幾聲,窩在鈴鐺懷裏,可憐兮兮的嗚咽了壹會兒,終究只是舔了舔小主人的手背,重新趴臥下來。
夜色漸深,雪花漸漸落下,不知明日又是怎樣壹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