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羊歡草長（上）

　　“師父……”
　　“小心！”
　　“卑鄙無恥……”
　　幾聲驚呼響起。
　　蘇辰的劍音只是激起別人心中殺氣熱血，消去歌舞升平之念，倒也沒有傷人，更沒有迷了別人心誌。
　　聽了石青璇壹曲潛移默化動人心誌之後，他當下有樣學樣，彈劍出聲以情動人。
　　他跟這些人又沒仇，當然不會以殺伐之音傷人，只是勾起心底殺機欲望而已。
　　因此，別人對他也沒有多少惡感。
　　此時見到跋鋒寒壹言不合就暴起傷人，倒是有許多人對他大為同情。
　　寇仲徐子陵先前見到跋鋒寒的威風，就算明知道自家便宜師父功力奇高，見他毫無半點防備，也不由得大感擔憂，驚叫出來。
　　變起肘腋之間，眾人就算想插手也是做不到。
　　蘇辰臉上帶著奇異笑容，對跋鋒寒的刀劍臨頭似乎並無所覺，仍然壹心奏樂。
　　而跋鋒寒雙目泛紅，殺機恍如實質，眼見得就要壹揮兩斷，他的嘴角露出壹撇森冷笑意。
　　“青璇大家的簫音，妳能聽完，我的琴聲妳卻偏來打斷，太不公平了。”
　　蘇辰輕拂下去的五指突然壹停，擡頭望來，瑩白如玉的手掌向著前方刀影劍鋒虛虛壹抓。
　　“嗚……”
　　院中狂風忽起，枝葉搖曳。
　　四周眾人發熱的頭腦陡然壹醒。
　　勁風激蕩間，他們瞪圓雙目看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前威風不可壹世，就算是武林名宿歐陽希夷也奈何不了的跋鋒寒，此時已是極為尷尬。
　　他那刀劍剛剛砍到對面彈劍青年的面前，就被壹只手掌牢牢抓住，此時正雙膀用力，骨骼“吱吱”做響，面色脹得通紅，就是掙脫不開。
　　王通驚咦壹聲，霍然向前兩步，眼睛放光，脫口而出道：“這是什麽掌法，我竟然從未見過。”
　　“哪有什麽掌法，只是隨手抓住而已，對付這位吹牛大王，還用不著多費心思。”蘇辰笑出聲來，隨口應答，看向對面的跋鋒寒，眼神中有些寒意，聲音轉冷道：“妳好好呆在草原不行嗎？偏偏跑來中原生事，來就來了，只要不太狂妄，小意做人，我也懶得理會，可偏偏……卻要跑到我的跟前撒野。”
　　“不好！”
　　跋鋒寒心頭大震，脹紅的臉色唰的壹聲變得煞白。
　　他雙手壹松刀劍，足尖點地，碎石崩裂，身體向後翻滾急躍開去，就是要沒入人群。
　　見勢不妙，立即奔逃。
　　跋鋒寒本以為對面的年輕人是個軟柿子，順手殺就殺了，沒想到只是壹招之間，就被拿住兵器，自己用盡吃奶的力氣都抽不回來。
　　想要順勢絞斷對方手掌，卻連用十三種使力方式都沒作用。
　　那只白玉手掌如同金鋼巨靈，力量龐大如山嶽，堅固若磐石……
　　跋鋒寒從小生活在草原大漠之上，歷經大小逾千余次戰鬥，壹生奉行狼的作風。
　　遇到打得過的敵人，就斬盡殺絕，遇上打不過的，就奔逃千裏，等到練好武功，再行報仇。
　　在他的字典裏從來沒有惹不起的敵人。
　　就算是大宗師畢玄，在他心裏其實也不過如是，相信自己某壹天可以輕松超越。
　　那壹次，他遠遠的跟隨眾人偷襲畢玄，被對方遙遙壹拳打來，吐血逃逸，再被金狼軍千裏懸賞，銜尾追殺，在草原上實在是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也就逃來中原。
　　剛開始時還有些謹慎，但過了壹段時間，他就發現這些所謂的霸主、名宿，其實也不過如此，並不見得強到哪去，就故態復萌，四處招搖。
　　來到王通豪宅之前，他已經順手滅了兩個小幫派，殺退了壹支朝庭禁軍，狠狠的在高麗美女傅君瑜面前露了壹手，並應諾尋找宇文化及報仇，以為幫手，才唬得對方結伴同行。
　　這段時間的經歷在跋鋒寒的心靈掠過，身影如箭激射間，他的心頭已是有了惶惶之意。
　　眼見大門離得不遠，堪堪松了壹口氣，突然就聽得四周眾人壹陣喧嘩。
　　正納悶間，他感覺全身壹震，眼前發黑，身體不由自主的掉落地面。
　　雙腿壹軟，復又用力站住，他低頭壹看，卻見到自己左右胸處不知何時已是多出了兩道滴血鋒刃，壹劍泛著森冷寒光，闊刀虎牙參差。
　　“這是我的……”
　　跋鋒寒最後壹眼，認出了插在身上穿胸而出的刀劍正是自己拿手兵器。身為武者本能，他很想問個明白，為何剛剛逃走的時候，沒有聽到兵刃破風聲響。
　　“應該早點離去的……”
　　他心裏升起了悔恨之情。
　　跋鋒寒的心頭疑問註定得不到解答，他已經死了，死得無聲無息，根本就不象別人想象的那般轟轟烈烈。
　　而抓取刀劍順手揮出殺人的蘇辰，卻象是伸手拍死了壹只嗡嗡叫著的蒼蠅，面色平淡如水。
　　“好武功！”
　　歐陽希夷面色驚凜，看向眼前那青衣劍客，脫口贊道，他不由自主的退開兩步，似乎面前青衣青年身上有著無窮壓力。
　　不比不知道，壹比嚇壹跳。
　　能跟自己堪堪拼個平手的塞外青年高手跋鋒寒，在對方的手上沒有走過壹招就飲恨身死，這種手段，想想都有些可怖了。
　　偏偏這人看樣子還不象是全力動手，只是隨手應付。
　　……
　　蘇辰意興闌珊，似乎是被人打擾了彈劍為琴的雅興，緩緩收劍回鞘。
　　那劍光在院外射來的陽光照耀下，如同壹泓碧波秋水，絢麗而且瀲灩……
　　“這是青虹劍，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閣下應該就是傳聞中揮手之間殺滅‘斷浪刀’、‘破天錘’的‘無雙劍’蘇慕秋了。”
　　王通驚喜問道。
　　“正是，前輩壽宴喜事，蘇某不請自來，壹時沒有忍住在前輩家中殺人，真是失禮，還請莫怪！”
　　蘇辰笑意盈盈拱手答道。
　　這位王通老爺子德高望重，論及才學，他是極為佩服的。
　　“不怪，不怪，能見到傳說中的‘無雙劍’出手，王某也是十分榮幸。”王通溫和笑道，又轉身吩咐身後弟子：“還不加個雅座，請蘇大俠入席。”
　　他說的雅座，自然就是先前幾位名宿所坐首席。
　　那幾把太師酸枝椅，在別的地方也沒什麽，在王通壽宴上，卻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王通如此說著，歐陽希夷和王世充也是連連點頭，四周賓客更是沒人有什麽意見。
　　江湖上，天下間，終歸是強者為尊。
　　蘇辰露了壹手驚天本領，無論去往何處，都壹定會被人尊為上賓，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蘇辰卻沒有上前，只是遙遙望向遠處閣樓，抱拳致歉道：“王老且勿多禮，蘇某今次前來，主要是為了聽上壹曲仙音，再尋青璇仙子討教壹下琴簫之法，如今暫且失陪壹會……”
　　說著話，他轉頭向寇仲徐子陵點點頭，示意兩人在此等著，也不等王通幾人挽留，青影閃了壹閃，就向著閣樓飄去。
　　看他急匆匆的模樣，顯然是石青璇已經離開……
　　這是尾隨？
　　眾人恍然大悟，又想起了先前的劍發琴音，殺意滿胸，能引動眾人內心情緒，真論起琴藝，這位比起石青璇來也差不到哪去。
　　他們互相之間切磋壹下音樂也不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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